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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式象牙白的洋楼里,一个高大稍显清瘦的男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之上。

阳台下方是一个种满花花草草,郁郁葱葱,显得格外精致的花园,而他视线的斜下方则是一个巨大的乳白色遮阳棚,棚子在旁边一小排小巧可爱的多肉植物上投下阴影。

很漂亮的绿色,他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迷离,看了半晌才将目光移向棚下露出的一角、富有欧式浪漫色彩的白色桌椅。

这是个喝下午茶聊天放松的好地方,更何况有那么多让人惬意的绿植陪伴左右。

听到汉德简单交代一句就离开下楼的声音,单手端着只杯口鎏金骨瓷茶杯的男人突然想去遮阳棚下坐坐。

今天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微微熏人,难得出来让自己放松一下。这时他又将目光侧向刚刚那个地方。这里之前还站了个人,女人,隐约可见绿影扶疏之下的绰约身影,以及一头瀑布般乌黑靓丽的秀发。

男人视力很好,隔了老远都能看到那发尾打着的微卷儿,像极了某些藤蔓新生出来的细嫩卷曲。

他刚刚盯了那卷一会,这会再看过去已经没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身穿黑色笔挺西服的汉德映入眼帘。

走到门口的菲莉茜雅看到亲自迎来的汉德有些受宠若惊,脚步稍稍犹豫了下就走了上来。

一身银色长裙,戴着白色手套拿着把太阳伞的女人迎着阳光走来,像是误入人间的天使,肤光似雪,身姿袅袅,笑意缱绻,姿色令人惊艳心动。

恐怕只要是男人,对这般美貌都毫无抵抗力,融合了亚洲和欧洲人的血统和优点,初看惊艳,久看心旷神怡。

长得如此出色脱俗的人,除了白,他知道艾伯特家这位小姐是一个。当然,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是,身为这位小姐亲舅舅的亚尔林同样出色。

汉德眸光微动很快就恢复常态,礼貌地问候:“美丽的艾伯特小姐,下午好!”

“下午好,汉德先生。”菲莉茜雅报以一笑,看着亚麻色短发海蓝色眼睛、面容深邃举止优雅的男人,大方地接受了对方的吻手礼。

虽然路上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解释自己的不请自来,但对方什么都不问就热情地接待了她,菲莉茜雅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很是自在。

汉德是个有礼貌的绅士,即便他身居高位也没有一点架子,反而幽默近人,对女士更是谦和温柔。

原本还想找着话题,不过几分钟,她就发现自己已然很对方聊得尽兴,这会两人正就着桌上的茶聊到了Y国的茶以及茶文化出名的华夏。

“菲莉茜雅小姐好像对华夏很了解?”男人不经意问道,有些讶异自己竟然能和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聊了那么久,他没发现这会自己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本就没打算像亚尔林指示的那样毫无技术含量的勾引对方,但当对方每每关注的问题都犀利而直中靶心时,菲莉茜雅还是很吃惊。对此她淡淡一笑,不想回答就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连她喜欢喝什么样的红茶都知道,甚至有条不紊地早早准备好。看着杯中清透明亮的红色液体,结合刚刚和他聊天的认知,菲莉茜雅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这个男人,滴水不漏!

出口的每句话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然而又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汉德见她不想聊,很快就绕了过去和她谈起别的。无论他说什么,这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艾伯特家公主都能接得上来,且姿态雍容,谈吐风生,见多识广到让他惊讶。

汉德眸光霎时晶亮璀璨起来,俊朗的脸上隐隐有些激动,如果不是立场和家族原因,他肯定乐意跟她谈谈政治,看她是否有某些和他相同的见地。

这位首相大人很稀罕这个迟来的红颜知己,只是每每想到对方身份他又克制了下来。这让菲莉茜雅不太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上了钩还是假装上了钩?

完蛋,和亚尔林相处久了,她都变得格外多疑起来,往往很简单的一件事都要把它想的复杂。

笑容爽朗的男人在菲莉茜雅起身去了洗手间后,瞬间变得冷静下来。这么有趣的人儿,不会是亚尔林新想出来对付他的手段吧?这么有趣的人儿,亚尔林都舍得拿出来,可见他对自己出手有多阔绰。

汉德目光浮浮沉沉了一会,露出让人难以看懂的笑容,让旁边的老管家呼吸屏了屏才说:“大人,白先生说只给你最后半个小时,如果你再这么和一个女人罗里吧嗦下去的话……你们的合作和友谊就会说没就没。”管家胆战心惊传完这句话。

“哦,白!”这个时候汉德猛然想到自己还把难得过来看他的朋友给晾在了一边,连忙起身就要上去找他,只是刚走两步就看到回来的菲莉茜雅。脚步顿了顿,他回头轻声告知管家,“你让白下来。”

“白先生说了,只给你半个小时,其余一概免谈。”管家难为情地说,恐怕大人在白先生这里碰的壁比在亚尔林那里还要多。

汉德讪讪停下,看到菲莉茜雅过来时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白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冷漠无情了,竟然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不过自己和华夏商业巨鳄白瀚月来往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艾伯特家知道,否则亚尔林又不知道要捣什么鬼。虽然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不是亚尔林对付他的新武器,但不得不说,汉德觉得还是很有用。

美色撩人,如果汉德能被美色轻易征服的话,那他也就不是一国首相,而是那个连自己上错了人都分不清、此刻正在得意炫耀的皮尔斯王子。

汉德感兴趣的是这个女人的涵养和内在,当然,如果没有外貌,恐怕他也不会抛弃和朋友说重要的事,而选择和一个女人闲聊。

他是一国首相,也是一个男人,只要是男人,没人不喜欢美人。如果非要排除出去一个,那就把白排除出去,他最不像一般的男人……

这一会功夫,汉德想了很多,这个微醺的午后果然是情丝涌动的时节,往常他哪会想这些东西。

看来这位菲莉茜雅小姐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能让他的心情放松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于是他决定挑战白的底线,把这半个小时也用掉。虽然通常来说,白瀚月“给你半个小时”的意思就是“你再不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但,估计他自己还能支撑一会,如果他不是那么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他肯定会把船划下去的。

菲莉茜雅这个时候其实想走了,过犹不及,要把握尺度,一次性就让对方了解个够会少了神秘和乐趣,只是还未提出告辞,对方就先行开口。

“我差点忘了菲莉茜雅小姐是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我想肯定会对园艺设计方面有所造诣,不知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一起观赏下我的花园?”

菲莉茜雅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淡淡地点头,陪他走出客厅,前往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

白瀚月一杯茶自个已经喝完了,正要往屋里走,这个时候却看到两人出来,万千潋滟的眸微敛,他停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汉德把他晾在一边不管的,这几年一直被身边的人“众星捧月”着,男人很久没体会到这种被人置之不理的寂寞滋味。

不过这时两人刚好走到他脚下的地方,他低头只看到女人一片发顶,乌黑的发顶,他瞪了一会才听到两人在说着如何救活一棵垂死萱草这样的废话。

呵,他怎么不知道汉德这么有同情心?明明之前还说这块地可以种些别的,要把这里的草都拔了。还有,这个花园什么时候变成汉德亲手设计的了?不是说根本没有闲情打理吗?

菲莉茜雅看着垂脑袋的花看了一会,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里不太适合它生长,它喜欢稍微热一点的地方。”

她在皇家艺术学院的确主修设计,服装、珠宝、平面、家装,各有涉猎,园林设计真不感兴趣,不过不妨碍她东拼西凑一点东西来应付这位首相大人。

因为她意外地发现这位能说会道、无所不知的首相大人竟然在撒着小小的谎,明明不太了解园艺,除了后面那一畦畦菜是他种的,其他的植物根本和他没有关系,应该都是请人料理的。

首相大人以为她会有兴趣而刻意撒谎、带有点讨她欢心的行为愉悦了菲莉茜雅,于是她不介意地和他一起打着马虎眼。

汉德也发现了,从她对花花草草并不怎么感兴趣就知道她说的这些不过是为了给他面子。汉德眼睛一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识趣的女人,有意思!

于是在白瀚月的目睹下,明明是两个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人,却越看越顺眼。

他有些郁闷不解,尤其上天似乎非要和他作对一般,老是让他看不到这个女人的正脸。

此刻汉德这颗亚麻色的后脑勺正对着他,恰恰好挡住了这个女人。其实只要他侧侧身子偏一下视线就能看到的内容,他非要站得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没意思,越听越没意思,要不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很好听……还没想完,这个女人终于露出正脸,在这种场合之下。

在跨过一盆盛开正艳的花时,菲莉茜雅左腿又痛了一下,扎心窝的刺痛,让她一个不注意绊了一下就要摔倒。

该死的不会第一次就要出这种洋相吧,她刚这么想完就被她身旁的男士拉住,秀发划出华丽优美的弧度。

瞬间,一切风吹草动全都停下,四目胶着之时,看着高大男人深邃蓝里的沉迷,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首相大人……”她变得矜持起来,推了推用力抓着她胳膊的手。白瀚月也看着男人的一双大手,手被黏住了?

眼睛被黏住了?

双脚也被黏住了?

整个人都被黏住了?

奇怪,看来这个女人是个有黏性的花瓶,汉德已经被黏得动不了了。

没错,白瀚月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把她定义为一个“花瓶”,汉德能对一个花瓶感兴趣,这让他严重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猪啃了。

看来这个花瓶还是个灌水的花瓶,有点分量。

汉德终于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半晌猛地退后,看到她脸上划过的嫣红和微微的谴责,他的眸光剧烈地颤了一下,“菲莉茜雅小姐……”出口声音微微嘶哑,“你今天来是?”

菲莉茜雅勉强镇定下来,好似才平缓过来这场意外,“哦,皮尔斯,我是想说皮尔斯的事情……”

“什么事情呢?”他的视线有些游移,惹得菲莉茜雅低下头,在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浓密的长睫之下的两团柔嫩的粉云。

竟然出奇的可爱。

汉德请她在遮阳棚的椅子上坐下,听到她的担忧,“我害怕皮尔斯不想跟我结婚,前阵子她们对我说,皮尔斯喜欢的是他的青梅竹马斯图尔特家的那位小姐……”

“莉兰妮伯爵小姐?”熟知王室和贵族的汉德很快反应过来,略微沉思一下,不得不说,二十岁就被女王亲自封爵,莉兰妮·斯图尔特的确是个有手腕的女人,这一点……汉德深有体会,难道那个女人欺负她了?

菲莉茜雅满脸哀愁抬头看他,“如果不是我舅舅,他肯定会娶莉兰妮小姐吧?”

“那倒未必。”汉德安慰,原本他没那么多无聊时间来安慰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奈何这个女人脸上的轻愁和眼底的受伤突然牵动了他的心绪。

“莉兰妮太过霸道,占有欲那么旺盛,是男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他定定地说,语气十分确凿。

“是吗?”菲莉茜雅想,我比她的占有欲还要严重,岂不是没人爱了,不过这点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在一个有野心却不喜欢有野心女人的男人面前,自己这副模样大概最对他胃口了吧……

她却不知道,对了汉德的胃口,却倒了白瀚月的胃口,这个时候他在脑海里又给这只花瓶加了很多形容词——虚伪、做作、幼稚、可笑……

看到就会烦!

他拧着眉看她,不能看了,否则会越看越烦!

“我……”菲莉茜雅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丝风吹草动,速度虽快,她却依旧能辨别出来是什么东西,“小心!”目眦欲裂,她低喝一声,迅速出手将旁边的汉德推开!

“嘭”地一声,只差一秒不到的时间,子弹冲进花盆里炸开,土屑四溅起来!“什么情况!”汉德脸色难看,一大群隐在暗处的警卫兵很快赶来,“保护艾伯特小姐!”汉德忙喊!

只是还未靠近之时,又是一枚子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直冲而来,朝着菲莉茜雅!

菲莉茜雅正要动作,左腿突然剧痛,身子登时一软。视线中这枚子弹的速度虽然要比别人看到的慢一些,但她却躲不过去,只能减少伤害,她尽最大努力侧身!

所有事情不过瞬息之间,菲莉茜雅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就是痛……

却没有痛……

有只温暖而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带着她一个旋身,子弹就炸在了耳边——巨响!

由于惯性再加上女人不小心踩了他一下,尖尖的高跟鞋可想而知……本来可以光荣而威武地站着,现在却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白瀚月不得已揽住她的腰身,两人很快就滚到了花丛里面。

“菲莉茜雅!”汉德大喊,没想到会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遇到刺杀,给她带来祸端!

菲莉茜雅此刻面色煞白地趴在白瀚月身上,痛得直不起腰来,心里只想骂娘,感觉比中一枪还要痛——

操!撞到胸了!

白瀚月一睁眼就看到无尽的风光,眼睛直了一下又眯了一下,难道刚才……

刺杀首相的人很快就被一枪击毙,汉德连忙上前将她拉起来,声音满是愧疚,“菲莉茜雅,你没事吧,对不起……”

菲莉茜雅这个时候就想揉胸,可是当着两个大男人面前根本做不了这么粗俗的事情,于是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踉跄着就要离开,声音冷冷的,“我先回去了。”

汉德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更是不上不下,连忙派了一队警卫兵和车队护卫她离开。

这个时候白瀚月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脸冷漠,处理完事情的汉德连忙上前,“谢谢你,白!如果不是你,菲莉茜雅受伤或者出了更严重的事,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这才多长时间?”白瀚月嗤笑不已,“两个小时不到吧……你就被勾引了?”

汉德脸色巨变,“白,你说什么呢?”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她在勾引你,从踏进这个门开始,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

汉德表示不愿意怀疑一个纯洁无辜且博学优雅的小姐,嘴角咧了一下,“菲莉茜雅已经订了婚,怎么会来勾引我?”

白瀚月蹙了蹙眉,“订婚……没想到还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勾三搭四!”

“白,你什么时候这么尖酸刻薄了,菲莉茜雅没有招惹你吧?”

“我是怕你被勾引了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白瀚月轻慢地说,似乎只是出于关心他的立场,“你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知道了知道了。”汉德原本还想跟他说菲莉茜雅的具体情况,现在反而不乐意说了,在他对她感兴趣的时候,他可不想白来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