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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前宣誓鼓舞士气,是少不了的环节。

沈雁归一番热血说辞,士气愈发高昂,众人振臂高呼,气势雄浑,合声划破长空,飘到周围百姓家中,又是一番力量的传递。

街道上安置了一排桌椅,自由区域自愿而来的秀才,正在帮忙登记人员名单,包括他们的家庭情况,尤其是主动申请前往中心区域、次重区域的将士。

皂果液、药囊、遮面等物品也偏重这两个区域的人员。

栅栏挪开,众将士入内。

风萧萧兮白雪飞,整齐的步伐声响彻寰宇。

沈雁归没空悲壮,青霜来报,绣娘、厨娘已经集合完毕。

她提出了自己对手套的要求。

若为五指手套,指尖的缝隙容易渗透体液,她需要做成钱袋式、宽松些的,虽然于材料上有些浪费,使用也会稍有些麻烦,但是在手臂收口,整个手掌无缝,可以最大限度减少体液接触。

而且这样的制作速度更快。

此外还需要缝制襜衣,为所有接触患者、尸体的人用。

绣娘们会单独在一个院子里,为临时绣院,至瘟疫结束之前,她们不会出院子,除了手套,瘟疫期间可能涉及到的针线活计,包括佩戴的药囊袋、药材灌装,都得绣院的人来完成。

除此之外,她们还需要统计所有物品进出数量,新的需求。

至于厨娘,城中分点设立厨院,为日夜坚守的将士们,统一熬制预防汤药、烹制三餐膳食。

虽不在最危险的前线,亦是不可缺少的勇士、背后默默付出的女战士。

物品和人员各有人负责执行和监督,沈雁归又拨了身边的丫鬟,协助绣院、厨院做登记,这些事她只需知晓即可。

她当前的重任,是与诸位医者大家商议出治疗方案。

别苑里,几名大夫,讨论得热火朝天。

沈雁归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救治方案,包括不同疾病阶段、不同症状下的行针治疗方案、以及用药方案。

“王妃莫不是见过患者?”

“隔门相见,温知州对患者记录十分详细,照料温知州的许大夫也很得力,我虽未亲自摸脉看诊,想来不会有大问题。”

沈雁归又不敢将话说太满,“自然,这其中仍有风险,需要诸位前辈在具体施治时,加以调整。”

李医首医术见识并不输于温院使,来前又得王爷单独叮嘱,他瞧了沈雁归的方案,眸光闪动,带着惊喜,只是看向沈雁归的眼神又有些狐疑。

姜家金针,乃是前太医院院使独门秘术。

他想起在围场时,王妃的母亲于医药颇为精通,也曾使用过金针。

竟真是姜氏后人!

姜家当年因为谋害仁宗皇帝和贵妃,被先帝下了两道圣旨,明追暗捕,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不知情者以为活该,他们这些医者,哪里不晓得姜老先生为人?

本以为姜家绝后,没想到……苍天有眼。

他知道的,在座都是大家,年岁摆在这里,不可能不知道。

李医首以其中有疑、王爷另有吩咐,请王妃借步单独相商。

“微臣斗胆,沈夫人可是前太医院院使姜大人的千金?”他开门见山。

这是墨承影的心腹,沈雁归自然信他,“正是。”

李医首老泪纵横,“微臣不才,早年也曾得姜老大人指点,到底多年从医经验,银针还算过得去,王妃若有心教大家金针,不若先教微臣。”

“为了节省时间,还是……”

李医首打断沈雁归的话,“王爷大抵也是猜到了,临行特意叮嘱微臣,让微臣提醒王妃,人心隔肚皮,王妃不止要顾眼下,还要兼顾将来大局。”

墨承影昨儿一夜没睡,满脑子推演,又时不时蹦出沈雁归的声音,他想起卿卿说她有法子,彼时自己感情用事,不曾细问,又想起从前的六州大疫。

想她大抵从其祖父的经验中获得了灵感。

卿卿为人至臻、情况又急,为了百姓,绝不会藏私,必将姜家秘术授予诸公,可人心隔肚皮,现下大家夸她,未必事后有心人不会因此大做文章。

他原来写的信已经蜡封,后又补了一封,全都交给了李医首。

李医首将两个信封掏出来,“王爷请您先瞧这封,另一个四下无人再看。”

听李医首的语气,他以为王爷另外那份胖嘟嘟的信,里头洋洋洒洒是为国为民之大计。

沈雁归听来莫名脸热,只怕景明没写正经事。

她拆了薄的,快速扫完,而后明白其意。

单独教了李医首九针之法,“外祖用三针,配合方药,扭转局势,我们定然也可以。”

一般这种传世秘术,非嫡系之人,绝不可能学到半分,沈雁归毫无保留。

李医首得了指点,当即跪地,“王妃大爱,受老朽一拜!”

“都是治病救人,医首不必如此。”沈雁归伸手虚扶,示意他起身,“我实在不便亲自为患者诊治,往后殷县还要依靠医首。”

再回议事堂中,李医首道:“先帝时期六州大疫,老朽有幸经历,方才与王妃一番研究,确定针灸之法。”

大家其实心里清楚,但是过了这个话,后面再有人说三道四,便是李医首提出的疫病针法,无关罪臣姜家。

因着病情有差异,此次三针治疗法不能完全套用当年,最终方案,需要靠患者来不断试错确定。

冬日昼短,时间仿佛被人拿鞭子赶,转眼日中、转眼日落。

待其他诸位习得针法要领,又将整座城划区分管,各人自领区域。

天已全黑,众人简单用了晚膳,沈雁归为他们安排住处。

李医首主动请缨,去白园。

且不说温川柏是温院使唯一的衣钵继承,单是这青年的医术,便是一笔财富,他若不幸去世,于摄政王、王妃、于殷县而言,都是巨大损失。

一旦接触病患,沈雁归便不能与他相见。

沈雁归双手叠放,深鞠一躬,“有劳李公,望请珍重自身,后会有期。”

这一别,若非瘟疫结束,便是永远。

李医首跪地叩拜回礼,“微臣定不负王妃所托。”

他带着医徒走到灯笼下,微光才落其身,已入黑暗中。

剩下几人也并未留下,侍卫长点人,在剩余有限的护卫里,每人拨去两名,护送他们去了各自分管区域,随同保护。

一名大夫要管数万百姓,前途如何,谁也不得知。

辘辘车轮声仍可听到,黑夜里的车马已经瞧不清。

沈雁归在空荡荡的街上站了许久,回去时,感觉别院也空了许多。

“我的主子,您怎么还不睡呀?”

青霜收拾完外头的事情,进来瞧见王妃靠在床边看文书,不由加快脚步。

眼下城中物资缺乏,沈雁归下令,要避免所有不必要的浪费,烛火灯油要紧着绣院用,现下她的房中,也只点了一盏烛台。

火苗闪动,她被黑暗包围,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信封放在床榻上,青霜挡眼一瞧,她识字不多,那个字她倒是认识。

“火?”

“不是火。”

青霜盯着瞧了半天:“天王老子来了,这都是火。”

“是灯。”沈雁归食指在信封上补了一笔,“是灯半。”

青霜看不出来灯半,“什么意思?写了一半的灯?”

沈雁归扬眉点头,“嗯!”

“咋了?外头缺墨吗?干嘛少写一半?多小气啊。”青霜一边说话,一边伺候沈雁归将信件理好,服侍她躺下。

“缺墨……”沈雁归失笑,怎么会缺墨呢,“你这丫头,半点不解风情。”

“这跟风情有什么关系?”青霜瞧着自家小姐这一年变化着实太大了些,竟还懂风情了。

“我给王爷写了一个月半。”

青霜脱口而出:“胖?”

“月半是相思,灯半亦是相思。”

“……”月半明明是胖,怎么就成相思了?

青霜瞟了眼自家主子,火不是火、非说是灯,月半不是月半,强说是相思,王妃而今染了文人习气,愈发爱胡说了。

搞不懂搞不懂。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沈雁归念着甜斋的《折桂令》,怀中抱着那一沓信纸,仿佛景明就在身边,“他知道,他都知道。”

房间灯熄灭,青霜躺在外侧,她听着“时”不“时”的,打了个哈欠,道:

“他知不知道,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知道,王妃若再要在灯下用功,要不了多久这双眼睛便得要瞎,到时候就看不到王爷咯。”

“你这张嘴呀!难怪王爷总说要给你嫁出去!”

沈雁归摸了摸信纸,宝贝一番,将它们放到枕头下,而后侧着脑袋看着青霜,似从前在闺中时,小姐妹谈心,“破山央着王爷给你带了句话。”

“他~”青霜想起他当众的拥抱,面上微红,“能同我说什么?”

“看样子某人是不想知道。”沈雁归拢了拢被子,哎呀一声,闭上眼睛道,“睡觉睡觉。”

青霜不信王妃会就这样睡着,等了一会儿,真真儿没了动静,忍不住小声嘀咕,“真睡着了?”

“昂,真睡着了,某人不想听,我只能憋死我自己。”

青霜害羞,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小手在被子里扯了扯沈雁归的衣裳,“小姐。”声音小而促。

沈雁归只当没听到。

“小姐~”青霜就差将嘴放到沈雁归耳朵里。

“他这种人有什么好?”沈雁归故意道,“教你骑个马,还得要收你三十两,心黑得嘞,咱不能要这样的,而今城中危急,逆流而上皆是真英雄,随便挑一个,不比他差。”

“你且选着,到时候回京,咱给他封个大将军,你也当将军夫人,好不好?”

“不好。”青霜毫不犹豫拒绝,“他他、他那三十两后来还我了,还、还补了奴婢三百两。”

“哎哟,三百两将你收买,非破山不可了呀?”

“嗯!”青霜嗯的很是坚定,还特意补充一句,“非他不可。”

沈雁归不怀疑青霜对破山有情,但是先前她以为破山变节,立马斩断青丝,十分果断,并不像是情根深种。

这会子非他不嫁,倒是让沈雁归有些捉摸不透了。

“为何?”她想了想,“你知道江秋影的事情真相,所以原谅他了?”

“嗯~”青霜摇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都是为了……”她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词,“大局。”

“奴婢不是非他不嫁,是觉得除了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青霜歪着脑袋靠着沈雁归,“成婚从来不是两个人的结合,是两个家族,娘家是底气,似绿萼这般能干,还时常担心回京以后,会被陆家人瞧不起,便是因为她没有娘家,奴婢出身差不说,还不识字、没本事,若要嫁个陆家那样的大户人家……”

她叹了口气。

“还有我给你撑腰呢。”沈雁归道,

“纵然有王妃,打铁还需自身硬。”

沈雁归还以为她要发奋图强,结果青霜道:“还是父母双亡好,家中又无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妯娌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清静。”

“……”

青霜是真的很认真在思考自己的婚事,“没有别人,那他的月例便都是我的。”

沈雁归:“……”八字还没一撇呢,先打人家私库主意了。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青霜抱着沈雁归的胳膊,“我没有绿萼姐姐的雄心抱负,不想闯什么事业,我就想待在小姐身边,从小丫鬟变成老嬷嬷,偶尔借您的势,狐假虎威,没人敢欺负我。”

“我瞧着王爷舍不得跟您分开,破山也不会跟王爷分开。”

“那我跟他简直是绝配!”

跟破山在一起,是为了不跟自己分开。

沈雁归也不知自己而今是怎的,情绪轻易便能起来。

她伸手揽着青霜,“傻丫头,你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同我绑在一起。”

“可是小姐,我就是个傻丫头,我要是嫁给别人,不在您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就当我自私、不思进取,就想赖着您,你就让我赖着吧,行不行?”

青霜嘟囔着,贴着沈雁归撒娇。

沈雁归眼眶莫名湿润,“行,怎么不行呢?”

“何况他也喜欢我呀,我不吃亏的。”

这丫头,总是叫人一会儿感动、一会儿捧腹。

“不吃亏。”沈雁归摸着她的脑袋,“他也不吃亏,你也不吃亏。”

卧房之中,祥和安宁,卧房之外,风声鹤唳。

绣院绣娘连夜做出来五十双皮手套、五十件襜衣,黎明时分,五十名殇夫遮面、套手,整装出发。

车轮辘辘,仿佛碾在人们心上。

一车两尸,一队百人。

沈雁归闭着眼睛数着,一趟、两趟、三趟……

天明之际,殇夫回院,城中在送行队伍行过之处,撒石灰、熏艾叶,又半个时辰,一声锣响,宵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