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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辰了?”

屋子内明亮的烛火与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今孟春尾际,时有大雾在早出晚现。

正拿着一盏造型别致的柴烧就着灯火细细把玩的松鸦轻撇了眼屋外。

“约莫亥时。”

坐在床榻上的乌鹊双眼紧闭着,他面前地板上摆满了各种器具,通过地上的图案,不难推测出他正在布置某种法阵。

听着风声里隐约传来的怨鬼哭嚎,松鸦笑着,调侃道“平日里,这些孤鬼也不露面,如今处事人死了,一个个的倒是不怕事的都冒了出来。你说,这时候我放出去一个大鬼,会不会很有趣?”

坐在床铺上的乌鹊没有理睬他,屋子里,灯光摇晃了几下突然变得黯淡下来。

松鸦坐在椅子上,他身子前倾,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面前的建盏。那盏造型奇特似一截被人挖去内脏的老树根的杯子,表面琉璃通透,看来是镀了层品质上乘的腊。那表面光滑,反射出屋内各色光芒的同时,一张人脸也突兀出现在了建盏表面。

松鸦嘴角微勾道“我可不想喝茶的时候顺便给你吞下去。”

那镜子上的人脸古怪一笑,突的又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儿。

主持着仪式的乌鹊将抬起的右手点在一旁已经断了气的乌鸦身上,继而,周围无数多似晦暗似恐怖的阴气聚拢,它们一股脑的灌进那乌鸦体内,很快,那具尸体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从寒冰地狱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冷!”

那只重新复活的乌鸦张开鸟喙,它用一种尖锐且刺耳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话。

“我找到它时,它已经被冻死了。尽快适应这具身体,我们今晚的时间并不充裕。”

那只乌鸦艰难扭动起身上的骨头,它骂骂咧咧的抱怨道“我可是在休假,这次行动结束,我要三分之一的功劳。”

说完,它看向另一旁摆放的镜子。

“怎么,它也来了?”

乌鹊睁开的眼眸中,那不属于人类的乌黑没什么感情的盯着面前镜子上那张孩童般的天真面孔道“为了以防万一”。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松鸦,说“小灰那里,最快能在一刻钟内赶到。”

松鸦点点头,他放下手中茶盏,转身看向屋内众人,表情开始严肃道“我们已找到最后一卷百景图的下落,此次喊诸位同僚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到第一句时,那复活的乌鸦当即兴奋的开口道“最后一卷?松鸦,不得不承认虽然我挺讨厌你的做派,但同时我很欣赏你的脑子。”

对于这位的心直口快,松鸦只优雅的点了下头,继而他介绍道“我和乌鹊与那人短暂交过手,对方状态很奇怪,平日里表现的与普通人无益,但到了某些危险的时刻,又像是与恶魔达成了某些交易。”

“你是说,他被寄生了?”那位乌鸦开口问道。

松鸦眯起眼睛,笑着没肯定也未做反驳道“姑且可以这么理解。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当三卷地狱百景图凑在一起时,那个恶魔会获得空前的实力,不亚于一位大人的可怕能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是我们在行动,松鸦,你贪图功劳想要获得上头赏识我可以理解,但你应该清楚,一位等同于阴帅大人的存在,只有同等次或以上的才能制服。”

几次被打断的松鸦显然也有些火气,但他依于身份,依旧表现的很是文雅,继而耐心解释道“只有三卷聚集在一起才会产生质变,如果不是确认了这一点你们大概率也见不到我和乌鹊了。”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可能有一股藏在暗处的势力也在虎视眈眈盯着这里。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两人成组,一组去拿下目标,一组预备接敌。”

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后的松鸦抬手笑道“现在,各位请挑选自己的队友吧!”

乌鹊和镜子上的小孩没什么反应,那蹲在地上的乌鸦倒是咯咯笑了起来,他似乎已经解冻了,呼扇着翅膀,从地上飞掠到松鸦面前,挑衅般转了几圈继而落在他的肩膀上。

松鸦呵呵笑着,乌鹊看到这一幕便主动的将地上的镜子拾起,他望着镜中那位,说道“我来负责封锁现场。”

镜中那位孩童则张了张嘴,它没发出一点声音,但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在脑海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来监控黑暗。”

亥时已至,这个点,基本是不会有生人在外面游荡。

当然,真要说有什么地方还开着门的,大抵也就只有城南面那几家做些皮肉生意的店了。

这两日虽说官府查的严,各处都闹得人心惶惶,但这几家店却不受什么影响。晚上还是该歌舞升平酒肉寻欢的。

然而,在半刻钟前,这里已经提前被清场了。大堆官兵涌入一家名为翡记的肉店内,屋子里灯光暗浊,角落里焚着的香合着各种劣质的脂粉气味,在灰蒙蒙的屋内久不散去。

沿着闭塞的小道往里走几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屋子,里头姑娘们蹲在角落里,低着个脑袋,拿头发遮住自己。

沿着走廊往里,有个向上的楼梯,一队穿黑衣的官兵沿着楼梯向上,看见一个诺大的天台,顺着天台往外面,就是一条向下的小道,往里曲折蜿蜒各种淤泥污水都堆砌在这里。

下午,在衙门那里露过一次面的何西探头看了看下面,他对着一个手下摆了下头,对方利落的跳了下去。

在检查完一番后,那人对着上面的长官喊道“有痕迹。”

何西闻言,吩咐身后人跟着往下,他则带队从另一边追去。

等到这里的人都走光了,最后一间房里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才小声道“他们走了。”

女人年岁不小了,画着艳俗的妆容,身上穿了件长裙,而在长裙下面,一个男人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

在确认围捕他的人走远之后,男人才疲惫的叹息了一声。女人起身将衣裙扶平,外面龟公等人开始询问各个房间的状况。

“今晚大概是没什么生意了,你留在这里等过了今晚再说。”

女人压着嗓音,走到门口在确认了没什么异常后,走之前顺手将屋内的灯熄灭了。躺在地板上的男人微微喘了口不大不小的粗气,他脸色灰白,头发凌乱的好像一团稻草,整个人像是一遍遍被雨淋湿而后又蒸干的样子,哪怕随意丢在某个角落,也只会被人当做将死的流浪汉。

而这样的他,在一天前,甚至还在这里呼朋喝友,搂着刚才的妹子畅谈未来和自己的理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灰白相间的大雾里,男人似乎奔腾不息的在旷野上奔跑,他神色慌张,内心充斥着无法言明的悸动。从他狂奔不止的动作来看,跟在他身后的想必一定是一头可怕至极的野兽。

然而,男人一连奔跑了几座山头,最终一个不留神栽倒在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挣扎着,努力想要往上。

而在这时,一只手伸出当着男人的面将他拽了上来。

又是浑身湿透,男人今天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水,他身子孱弱的跪倒在路边,嘴里不断的往外呕着,直到胃里的脏东西都给吐出来才罢休。

“在梦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很多时候,梦中传达出的信息倒是更为有用。”

说这话的是一个白胡子的老者,他头发花白,面颊消瘦,下巴上留着同样白皙的山羊短须,身上穿着不同于这个时代审美的长今大氅,一副淡然处事的傲慢。

“老头,以往你出手,事情多半已经摆平了,怎么这次…”

年轻一些的狼狈男人便是一直被多方追寻的那位张三。

先前,以落难的张三身份现身于松鸦和乌鹊这二位阴差面前,自称尔丹青的这位老人,啧了一声,他讥讽道“你天生畸命,若不是我出手早就死八百回了,再者,那几个追你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子,不如早点放我出来,我可以额外再答应你一些新的条件。”

面对这位来历神秘的老人的劝诱,张三抹了抹嘴,他脸上流露出一副欠揍的笑。

“那怎么行,答应了的就肯定得做到,再说了,你不都已经解开第二层封印了吗?一次出手换一层封印…老头,我怀疑你是故意留出活口。”

被一个无名小辈直呼老头的尔丹青冷哼道“老夫向来信守承诺,这回也不白占你便宜,这样吧,我可以额外出手一次。”

张三则只是摇了摇头,他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我每放你一次,你就会冲破封印一层,我怎么能确认,你答应的额外出手不是耍诈?”

“信不信由你,外面那几个要抓你的是地府的人。我劝你还是早点叫我,不然等到地府派出更多棘手的官差来,你想后悔都来不及。”

随着这句声音不断回响在张三的耳边,他的梦境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躺在地毯上的他在感受到后脑勺上的温暖后,深吸了口气,才从朦胧中彻底清醒。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屋子里,之前的那个女人坐在床上。

屋子里灯光黯淡,张三摇了摇脑袋,他的目光跟着墙壁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轻微的晃动,意识到现在还是在营业时间,他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接着摸了摸身上,只皱巴巴的找到一张字迹潦草的借条。

沉默了会儿,他走到门口,用有些羞愧的表情,解释道“今天多谢了,等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女人坐在床上,脸上似乎是已经麻木了的冷淡表情,她本想再问一句“还会回来吗?”可最终,看到男人小心翼翼离开时的背影,话留在嘴边说不出口了。

走在路上的张三,很顺手的翻过了面前的围栏,他踩着周围的墙壁,身手敏捷的爬墙过去,而这期间只有几只无心睡眠的家养狗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开始狂叫不止。

“他妈的,这帮小畜生,迟早给你们都毒死。”

一边逃跑,一边还忍不住回头骂那些牲畜的张三顺手抄起路边的碎砖往身后砸去。

他从早上逃离监牢便开始打算先出城门,结果发现城内戒严,到后面想靠走私时认识的朋友藏在货箱里出去,结果转头就被人家给卖了。

几次逃难这才跑了出来,还没等他松口气,老头提醒说他身上被人下了咒,需要先找材料解除不然等诅咒生效,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这可吓坏张三了,可城里需要买这些东西的地方大多是官方的势力,想来只能折中一点,去买些相关的器具,自己趁着还有时间能改良一下做个解除的阵法出来。

可这刚到城东,就被蹲伏在此的官差们盯上,索性这里看到了几个和他关系莫逆的兄弟,几方博弈下,最终依靠着帮派内的关系帮他掩护着从水路一直游到城南。

尽管如此但在逃亡过程中东西都落在路上,眼看着快到时间,张三决定铤而走险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去相近的店面寻找材料。

在牢里,他第一次得知清虚观被灭的消失时也很惊讶,尤其是,他来这里不久前段时间才刚和清虚观的那几个道士发生过冲突。

与以往不同,这次涉及到道门事物,朝廷一定会委派一些道术高深的修士前来,而若是让别人发现了藏在他身上的秘密真就百口莫辩。

为了自身不被暴露,他决定铤而走险,同样,他万分幸运的是作为唯一知晓他身上秘密的刘洪也在场,对方答应秘密帮助他越狱。

但,这样一走了之,张三觉得背在自己身上的黑锅可能再也洗刷不掉了,老头也在这时提醒他有人跟着自己。

于是,这才有了巷子里,张三故意将追兵引来,并反向火拼的事迹。

只是,这一切并不像他设想的那般顺利,勉强逃出来后,张三得知自己并没有脱离危险,反而因为暴露行踪可能会受到更加严厉的追捕。

至此,张三想到自己还可以去找刘洪,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虽然他确实不愿意再给刘洪带来麻烦,但这也是他走投无路后没办法的办法。

当然,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只能再找一次老头。

想到这儿,张三心情也越发的凝重,视线昏暗下他拐进一间巷子,走了会儿突然觉得很是陌生。

这条巷子他从没有来过,而当他回头看时,发现来的路上多了几个没怎么注意到的转口,换句话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来时走的哪一条路了。

茫然四顾下,他浑身开始不自主的抽搐起来。

“冷静,冷静”

张三佝偻着身子,往一处墙边退去,他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在心里不断的喊着老头的名字。可平日里一喊就出来的老头,此刻却仿佛消失了般,没一点动静。

“我死了你就再没有机会转世。”

张三压低嗓音,他现在的表情被淹没于黑暗中,但从声音的颤抖上可以感觉到,那是一种极度的狂躁。

等了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张三愤怒又不甘的骂了一声,继而一手扶着墙,一边小心的往回退去。

而就在他站在之前那条分岔路口上时,忽听的四面八方有一道声音传来,那并不像活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某种野兽在磨牙喘息。

张三腿软了半截,但在那声音出现时还是克制住恐惧撒丫子往后狂奔。

巷子内不知为何,到处都是积水,张三迈开步子在一处又一处的水洼里踩过,溅起的水花伴随着那来自背后的喘息,时远时近,好像一个可怖的幽影,永远无法逃离的命运。

这就像他刚做个那个梦一样。

“什么所谓的预示,不就是让我再求你一次吗?”张三回忆着梦中,老头伸出的那张苍白的手掌,不可否认的是,那确实是他溺水时唯一的倚仗。

砰的一声,张三一头栽倒,他面前的黑暗中,一堵实打实的厚墙被他撞的歪斜,也正是这股冲劲让他栽倒在旁,头破血流,肚子,胸腹一阵收缩,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蜷缩在地恶心干呕。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放缓了些许。

他眼前昏暗一片,但又好像看到一个人影。无数的黑色羽毛从天而降,那个人就悬停在他头顶的那片天空。

身体上的疼痛近乎将他思绪都给撕碎,在那一片片的残破记忆里,张三看到了自己的师傅。

老人家眼神浑浊只弥留中拉着自己的手,将手边的短刀掀起胸前的衣服,在那敞开的胸膛上,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画卷落在张三的眼里。

“三儿,师傅没指望过你什么,但这张画是师傅发誓一生都要保护好的东西,往后,师傅不在了,就由你来代替师傅保管。”

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张三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似乎被血给淋湿了,滚烫的火从脑袋里,从胃里,从自己的胸腔一直不停的往外奔涌。

他粗略算去,自己因为这卷东西,死里逃生了多少次,而他甚至对其一无所知。

什么公道仁义,什么礼义廉耻,他张三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没看过一本书的糙人,自是不会明白。从小到大,他干过的坏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真要说有谁是看得起他,对他好的,也就只有他师傅了。

“师傅,徒儿这条烂命是你救回来的,所以…”

身着华丽羽饰的松鸦站在屋顶,他冷眼看着同伴踩在对方的肚子上,而那死狗般痛苦挣扎的小子身上却没再浮现那股神奇的力量。

这让松鸦有些疑惑,以至于,在听到同伴的询问后,后知后觉道“嗯,也许藏在了别处,用摄魂吧。”

那黑色乌鸦变做的漆黑人影弯下身子,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嘴里骂骂咧咧道“我来不是给你干脏活的,这小子也没你们说的那么邪乎,这不是很简单吗…嗯?”

乌鸦的手掌刚摁到对方头顶上,就见那已经半死不活的家伙,嘴里咕噜冒着血泡,似乎在说些什么。

乌鸦俯下身子,似乎是想听听这个已经差不多要死的家伙,在死前说了些什么。

松鸦皱起的眉头略微挑了下,继而他顿了一息后才喊道“小心!”

乌鸦弯下腰的瞬间,那已经半死不活的家伙突的向前抱住了对方身子,连带着将对方的那只手反向对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意轻敌的乌鸦一时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子下意识的往回收缩,想要挣脱这反扑。

“吽!”

这一声奇怪的音节从那个满脸是血的凡人口中蹦出,继而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对方身上传来,那股力量来自少年胸脯的位置。

“救我!”

乌鸦一瞬间有种溺水的感觉,他浑身上下的所有阴气都在朝对方体内汇聚。他双手摸向腰间,试图去依靠神奇的器具帮助脱困。

而这时,松鸦也已经赶至,他手中拿着的双刺精准的落下,切断了乌鸦和对方身上的那种联系。

失去了被禁锢般的可怕境遇,黑影连着往后飞出一大截,仍是心有余悸道“我来限制他的行动。”

被迫迎敌的松鸦,背对着自己的同伴,他脸上戏谑的笑着,但语气里倒是从容不迫道“封锁这里。”

站在不远处的张三脑袋低垂,他胸膛的血掺杂着黑色的液体,不断的往回倒涌。他的心脏跳的厉害,如同一面小鼓,轰鸣着,向着四周传递出他的不满。

“空有天赋,心性和脑子都没有,死里逃生这么多回也不长点记性。呵呵,算了,这次老夫说了是送你的。嗯…这次来了,两个三个…四个,哼。”

松鸦背后的翅膀一点点舒展开来,他不慌不忙的将手里的帽子摘下,继而对着前面已经换了副气态的老人行礼道“又见面了。”

以尔丹青自居的老人似乎并不着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周围被浓郁的黑暗覆盖,继而,笑着问了句“你现在离真人境还有多远。”

松鸦回道“若是以凡人的细致划分,约莫还有个两三品的距离。”

那头,乌鸦看着两个人似故交般闲谈,越发觉得心头不安,他提醒道“有什么旧,等到了地府再叙也不迟。”

对此,松鸦只耸了耸肩,继而手中双刺飞掠而出,那老者则双手摊开,似在祈祷,他朗声诵道。

“黑幕!”

一瞬间,黑暗笼罩了整片区域。

同在此处的松鸦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是,他比上次见面时要强上许多。但联想到之前故意卖出破绽,近身吸食了不少乌鸦的灵力,如此倒也能解释的通。

在黑暗的另一头,身为同伴的乌鸦第一时间察觉到此术与自己乃是同根同源,于是在他的操控下,浓郁的黑色被切割成了两块。

伴随着浓雾退散,乌鸦手持一只骨头做成的哨子,将它对准嘴巴,狠狠吹了一口。

一瞬间,包括松鸦在内,所有能听到这哨声的生灵都感觉到精神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刺激。

“蠢货!”

松鸦冲刺的身形被迫停顿,他跌跌撞撞的落在了一处屋檐上,而同样的,这伤害也切实传递到了那人的身上。

失去了精神上的控制,对方无力再维持黑暗,但周围原本陷入到沉眠中的凡人都相继痛苦嚎叫着。

黑暗因为无力被维持,开始坍塌式的消散,而那人的身影却藏在众多混杂着的噪音中,无处寻觅。

乌鸦意识到自己可能办了件坏事时,那张无面的表情也开始扭曲。继而,他加强对周围环境的控制,只要外层的壁垒不被击穿,那对方也就没有办法离开。

松鸦沿着屋檐一路寻找,原本有着安眠效果,能很轻易地辨认出目标在黑暗中移动时的轨迹。但现在,嘈杂的环境下,再想靠这种办法显然是不合适的。

“呼!”

停在一处房顶,松鸦将手伸向腰间,他面无表情的打开了一个袋子,无数恶鬼汹涌而出。

今晚发生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去了,如此一来,尽快结束任务,带走目标才是明智之举。至于,放出的恶鬼是否对这些普通民众造成影响,那就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

乌鸦冷眼看着这一切,虽然这种局面是他的失误造成的,但一想到任务结束,关于他能拿到的丰厚奖励而言,这点小小的错误显然并不足以影响到什么。

“只是,这家伙能跑哪去呢?”

站在高处的乌鸦俯看全局,他身后的翅膀与笼罩在四周的黑暗相连,此处隔绝了外界,甚至能短时间内屏蔽掉一切感应。

某种意义上,此处发生的事情,外界是没办法知晓的。

望着地上无数多恶鬼呼啸着掠夺一切生灵,乌鸦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犹豫,虽然他并不是人族,但身为地府的职员,本身并不讨厌礼法下的人类社会,其次,在修行上,沾染因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么多无辜的亡命者,哪怕只有他一小部分的原因,累计起来的因果也足够影响到他以后的仙路。

轻吐了口气,乌鸦催促道“快点找到那家伙。”

仅隔了一条街之远的松鸦显得十分闲散,他敷衍般回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接着似乎看见了什么般,身子几个折跃来到了一处高空,他手中举起的长刺化作流光接连掀起无数房屋的瓦罐。

在乌鸦的神识中,有一团飞掠而来的人影,正绕到他的背后。

“在我这儿!”

乌鸦的身子一瞬间化作飞烟,他不同部分的阴影变做锁链和镣铐。同时,伴随着咒语声,他所在的屋顶顿时塌陷下去。显然,这是类似道门的千斤扎。

屋子内火光忽闪忽闪的,正被恶鬼上身的女人啪的一下被两人撞在地上碾死当场。

鲜血四溅下,尔丹青所化的老者扭曲着身子,竭力想要挣脱。而房顶处,已经赶至的松鸦目色冷如冰霜。

已经舍身控制住尔丹青的乌鸦,对着屋顶的松鸦喊道“快点!”

于是,下一瞬间,无数灰色的羽毛从碎裂开的天花板上落下,化身寒光的松鸦将手里的长刺收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笑了一声。

被限制住的尔丹青扯开胸前的衣裳,露出一副鲜血淋漓的皮肉画卷,无数黑气从他身后不断的向前涌入,那画卷此刻似一张血盆大口,正毫不吝啬的大快朵颐着。

已经无力发声的乌鸦,头颅滴溜溜的滚落在地,他没有无官的那张脸,在一旁注视着自己被蚕食的身体。

没去看正在进食的尔丹青,松鸦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他抬头从那处破洞看向天空,空间在失去了支撑后,开始坍塌。

“给你的!”

地上,尔丹青丢过来一团血淋淋的眼珠,松鸦接过,感受到上头浓郁的妖气,他嘴角微微勾起,道“还差两品。”

说着,他伸手吞下了这枚妖丹。

二人饱餐之余,尔丹青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行动?”

松鸦坐在一旁,消化着腹中的妖丹,同时回应道“先把这几个我精挑细选的同伴都吃掉,接着,就只能靠前辈帮我续一段仙缘了。”

尔丹青冷笑着,他回道“这小子的仙根你就别想了,不过,等老夫凑齐三卷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不介意帮你找一找。”

松鸦笑着说了句“不劳烦前辈费心,不过,在下倒确实有合适的人选,还需仰仗前辈出手。”

尔丹青跟着看了看头顶上逐渐消散的空间封锁,他言简意赅道“谁?”

松鸦站起身子,将双手摊开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开口道“河东道秘首。”

他语音刚落,尔丹青已经抄起一旁的碎屑上前捅在了松鸦的肚子上,继而听到头顶处风声鹤唳,无数阴影挣扎着从破碎的空隙处前来。

松鸦肚子上的血肉被撕扯着钻入对方口鼻的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狰狞,继而背后的灰色翅膀变做尖刀般,根根羽毛飞射向那人。

尔丹青口鼻双目皆被一层浓郁的黑雾所遮蔽,他从松鸦的肚子上掏出那卷百景图后,一个起身,猛地向后一退。

无数多羽毛利箭被躲过,连带着天空上落下的几道幽蓝火焰。

“没事吧?”

乌鹊的身影如同一杆长枪,直刺向大地,他落下的同时,身后的松鸦踉跄着倒在地上与那滩血泊融为一体。

“暂时死不了”松鸦一边调整着自己的伤势,他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那属于乌鸦的漆黑头颅已经消散了大半,如今只剩一截还未彻底湮灭。

“我不要紧,赶紧去通知小灰,让他赶来支援。”

乌鹊侧头瞥了那旁乌鸦的残魄一眼,他脸色阴郁道“今日,我必杀此僚。”

说着,他手中握着的利刃复又归鞘,而只一个眨眼,他人已经从那被撞出来的缺口位置钻出,正在往那人逃窜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