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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鱼饵跑掉了诶!”

站在街角的孩子将目光跟随着那于黑幕中跑出的人影,此处位置极为考究,即有可供遮蔽的地方又不至于遮挡往来的视野。

在那处角落中,正不急不忙的从阴影里走出的张福生目送那人逃离的方向,他将捏在手指间的符箓放下,转而开始注意旁边巷子口开始弥散的黑气。

原本落位较为缓慢的福生二人在战斗打响前的一刻才将将落位,没急着一网打尽,而是选择不远处进行蹲伏。

从结果上来看,双方短暂的进行了一轮交火,因为有一层遮掩,故而福生也把握不住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拎着小木桌的福生沉吟着,等到巷子内那二人的气息一同消散后,才步行进入。

巷子里比其他处要更冷一点,屋檐上似乎还留有结冰的水滴,角落里被冻死的虫豸身体僵硬躺在灰扑扑的尘埃里,周围的墙壁上有许多细小的刮痕,在黑暗中并不显眼。

福生一点点打量着,听到孩子挥手,他喝来福生说道“师傅,这儿有东西。”

小步走去,那里是一块碎裂的墙砖,缝隙中冻上的黑土残渣般表面留下一层污渍般的油垢。

福生并不认识这是什么,他用手捻了一点,质感很是油滑,但又像水一样,“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孩子也跟着捏了一点在手心,那些漆黑粘液似乎像是死去的鼻涕虫的尸体,但奇怪的是并不过分粘人。

“妈妈那里我好像见过类似的,好像是一条河,唔…我记不太清了师傅。”

听着孩子的叙述,福生只点点头,他继而看了看四周,于脑海内构建出一个又一个类似这种粘液的痕迹,并将它们在脑中拼接成一副完整的画。

福生仔细观察着那些被掩盖着的痕迹,脑子里不断勾勒那些可能造成该痕迹的方式,这一步很是漫长,他从日暮一直待到晚上,大约过了有两刻钟的时候,直到外面的巡逻队经过,福生才带着孩子离开现场。

在回去到路上,福生借道绕至城南往外的出水口附近,看见一队队点着灯笼的士兵聚拢在那边,果然是已经封锁了河道。而在更外围,一层稀薄的雾气开始聚集。福生感觉有些熟悉,稍作联想便也清楚,这些年因为战事,不少要地都已配备了相应的应对妖精鬼怪的手段,虽然奢侈,但消耗一定资源启用能确保坚持到援军赶到。

如此一来,地府那渗透进来的阴兵也会失去和外界的联系,福生脑子飞速转着,他抱起孩子继续往住宿的方向走,路上,孩子问道“师傅,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先抓住一个不就好钓其他人吗?”

对此,福生解释道“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并不急于一时,况且抓住一两个目标与大局无益,要想尽快结束战争,必要让双方中的一方陷入较大的劣势。这河东道内外不知被地府渗透了多少,此次便是借由这饵钓出藏在水面下的一些秘密。”

说着,似乎是想起孩子曾在地府生活过很久一段岁月,他语气变得柔和,继而说道“原本,地下人间是一体的,但不知怎的就爆发了一场矛盾,但总归来说,还像是两个分家了的亲兄弟。很多事上,地府没做的那么过分,自然人们也都收着点。可是,随着战争的不断深化,积累在双方之间的怨恨会越来越大。桃生,师傅的师傅曾经被地府所杀害,至今也没查个明白。所以,当初师傅做了很多不理性的事情,但如今看来,其实有些地方还可以处理的更好。”

孩子沉默了会儿,福生见他没反应,继而低下脑袋,却看见孩子皱眉思索,久久凝视着夜空。

“桃生?”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仿佛呼喊又仿佛只是一声简单的安慰。

不知不觉已经是回过神来的桃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水,他仰头看向师傅,很认真的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师傅。”

借着灯火,二人走在路上从远处飘来一股葱花般的香气。

寒冬腊月里,如此气味不免让人想到温暖的热汤以及棉实的被褥,这种旖旎的念头刚刚升起,伴随着一阵叽咕叽咕的声音,仿佛一只饿昏头的夜猫在肚子里。想到孩子上一顿还是在中午吃的,福生难免有些惭愧。他摸了摸瘪瘪的钱囊,今天一天没一笔生意,晚上落脚的住资还没着落。

孩子似乎也注意到师傅的窘迫,之前在山野里打猎腌制的腊肉干也被他吃完了,如今在城里也不好找野生的动物,如果不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情,他倒是愿意跟着福生在山里。

“师傅,刚来的路上我看见有条死狗,不如找个地方给它剥皮吃了。”

福生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他没说什么大义小礼而是领着孩子走到那家面摊外,烛火摇曳中,店主见有生意来遂迎了出去,上下打量了这两人,问道“来点什么?”

福生看了看屋内,见里间梁柱旁挂着腌制好的咸肉等,他指名道“两碗面,两份腌肉,一份带走。”

店家也没多说什么,只招呼着让福生他们先坐,自己个回到里间下面。

孩子小心吧啦的问“咱有这么多钱吗?”

正给倒水的福生略微抬眼望向这户人家内堂,他语气平淡且从容的说“屋顶黯淡,屋内晦阴,依循望气一说,该是近期有恶事发生。咱们这来一是帮人家祛邪,二可以此抵资。”

屋内开始起火,伴随着小锅内的热汤沸腾,福生继续不急不缓道“你方才见店家时有注意到他面相如何?”

孩子回忆了下,说“嗯…面色凄苦,嘴角下瘪,日角月角下凹,还有我就忘了。”

听到孩子磕磕巴巴的说了一通,福生将手中茶杯抿了一口,他接着说“鼻翼两侧,折纹中断其为不详,预示亲友缘浅,其日月角凹陷则父母命薄,不日将祸。”

孩子耐心听着福生的讲解,不多时,外面走来了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此人生的五大三粗,但眉宇间却给人一股温和的气质。

他落座后对着里间叫道“一大碗哨子面。”

在后堂的店家回了句“好”。

福生偏过头看了下对方,那人似乎心情并不太好的样子,进门先是看了眼福生他们在的那一桌继而默默低着脑袋,找了处角落坐下。

孩子刚没通过福生的临时抽查,这会看有人进来便很没礼貌的跟着瞅了会儿,他煞有介事的小声分析道“下巴方正倒是人财两旺,但鼻孔外翻,两眼无神,这人最近又在霉运关头,师傅,这是不是就矛盾了?”

福生本想提醒自己这徒弟不能老是盯着人家看不礼貌,但当他转过眼去时,似乎从命理中突然就生出来那么一线明悟,这种玄妙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就把握到了什么,只拉着小徒弟回来。

桃生没等到师傅给他解答,反而听到师傅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因果之道,就在其中”

落座在一处角落里的男人悄悄打量了几眼那对父子模样的家伙,继而将视线投向店外那无限蔓延的黑暗中。

等到店家端着餐食出来,一眼望去时,老板讶然道“刘道长!您?您还好吗?”

福生微微偏了偏脑袋,孩子也跟着睁大了眼睛旁听。

那头,角落里的刘洪脸上有些尴尬,他看了看旁边的福生二人,只低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还行吧。”

一边上完手上的餐食,老板端着那大碗哨子面到刘洪那桌,两个人似乎熟识已久,沉默了会儿,刘洪问道“你娘的病有好转吗?”

忙完了活计的老板将手上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他靠坐在对面桌的桌角旁,眼神中有些迷茫,听到刘洪在问,他本想也跟着说一句“还行吧”,但话到嘴边,仿佛有把钳子,狠狠的钳住了他的喉咙,到最后,他沉闷但无声的吐了口气,说道“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已经这么严重了?”

“是啊,城里几家药房都跑了,想治好估计把我这小破店卖了都没戏,就这么一直拖着一直拖,能捱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两个人的对话仿佛一把灌了铅的锁,重重落在屋子里每个人的心上。

那边,本该是无关人等的福生已经收起了碗筷,他擦了擦嘴的同时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口问道“令尊是因何而病?”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刘洪望着那素未蒙面的男人,只心里有些莫名的悸动,但他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感觉只像是双脚嵌进泥沼中,有些让人无力感。

店家见有人关心倒也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期间,福生只安静听着,等到店家诉说完毕,这才放下手中方巾,起身抚了抚孩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浪费粮食,继而对着店家方向,轻轻颔首,道“在下似乎有见过这种病症,只是还不能肯定,令尊是在后头吗?”

那边店家听了只觉心中大喜,忙过去领路,而自始至终,刘洪心里的那份不安却没有消减过,他直觉的认为,那个陌生的男人从开口到确认,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哪怕对方确实没对着他望去。

当,陌生男人跟着店家进了后堂,刘洪才想起起身要走,但一直在那默默喝汤的孩子,此刻却开口道“我师傅还没出来呢,等他出来了,才许你走。”

刘洪身子僵立在了原地,他用一种疑惑又害怕的口吻,说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孩子也学着福生的样,他拿起一旁的方巾擦了擦嘴,而后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不做什么,只是想找你聊聊,别害怕,我师傅人很好的。”

孩子收拾完,将桌上那打包好的腊肉掂了掂,继而揣进腰包。而那头的刘洪则一脸的凝重,他又看了眼屋外,继而叹了口气,身子重新坐回屋内。

“官府要找的人就是你们吧?”

孩子也注意到男人一直望向外面,天色将暗,如果此时有一两个人藏身暗处,那么很显然,屋内的人是很难观察到的。

对于刘洪这略显突兀的举动,孩子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大概是自己正在被人监视,而监视者们围聚在黑暗中,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这个问题,孩子没有直接回答,他当然也不需要自作聪明,联想到师傅没直接和对方解除,想必这可能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于是桃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以一副孩子的无聊姿态,一边玩弄着桌上的油灯,一边不引人注意的开口道“为什么会有人监视你?”

坐在原本位置上的刘洪也很识趣的没有去看孩子,他恢复之前那种无所事事又忧心忡忡的模样,脑袋低垂,盯着面前的大碗哨子面,声音低哑着开口说“我刚从监牢里被人放出来,也许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联系过我,又或者,只是他们的一贯作风罢了。”

沉默了会儿,刘洪还是说道“谢谢。”

“谢我做甚?”

“是你们杀了清虚观那几个伪君子,我刘洪当日自观中被他们排挤下山,如今愁怨得报,此番正欲无处报恩,二位前来也好了去在下一桩心事。”

孩子听完,咯咯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孩子就很好骗吧?”

“我所言非虚,若是恩人不信,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说完,刘洪微微侧身刚好看见屋外有一个裹着衣裳冻的瑟瑟发抖的男人径直往里走来。天寒地冻下,那人缩着脑袋,口中吐出的白气不住的往身后飘去。

看到此人,刘洪瞳孔当即有些微微放大,但似乎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了,在稍加掩饰之后,等到那人走到门口,四下扫视了一眼,确认坐着的只有刘洪和另一边侧过脑袋看向自己但手里还把玩着几根筷子的小孩,他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掌,脸上表情似乎带着些疑惑。

不等他开口,孩子率先提醒道“叔叔,你东西掉了。”

刘洪眼皮子一跳,只见门口那位下意识的低了低脑袋,却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掉了,转而意识到不对的他,手就习惯性的往腰间去摸。

也正是这一个动作,暴露了他不是普通人的事实。

刘洪脸颊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下,于他心里,不知骂了这没脑子的稽查司官员多少次了。

在被一个孩子戏耍了下之后,门口那位显然也有些懊恼,但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官方人员他此刻尚未意识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只见这做寻常百姓打扮的稽查司要员将一只手按在后背藏着的器具上,一面向着孩子试探性走去,他面带微笑的问道“小孩,你家大人去哪了?”

坐在椅子上的桃生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想着这个问题。而一旁默声不语的刘洪则面露紧张的看向屋内,很显然,他更担心的还是那个不明身份的男人。

见孩子没答话,稽查司那位面色有些阴沉,当然他肯定犯不着对一个孩子出手,但有令在身的他在察觉到目标异样之后,选择前往勘察情况本身就需要做好对各种意外的应对。

“师傅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孩子似玩笑般这样说着,那名要员眼睛眯起,他一边靠近,嘴里还说着“是吗,你师傅也在这儿?那他现在去哪了呢?”

事情不断的往预期之外发展,以被监视者身份出现在这儿的刘洪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他刚准备起身,却听到外面有人叫喊的声音。屋里的要员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此刻,他也顾不上面前这个有些古怪的小孩,在快速回身之后,确认了下外面的情况,也疾步跟了出去。

在这期间,刘洪的注意力始终都是放在屋内这个孩子身上,今晚围绕在他身上的行动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是以他为主。当目标出现后,作为诱饵的他自然也无人关心。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堂去跟着看望老人的福生也在老板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面摊老板面露喜色,对待福生的态度也更是倾佩和敬服。对此,福生倒是习以为常,他只跟着那老板推脱了几下,这才以免单作为看病的报酬。

那头,福生刚出来,孩子就冲他眨巴了下眼睛,示意自己已经安排妥当。

心领神会下,当他看向角落里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的刘洪时,只略微点了下头道“结了帐就先出去吧。”

这话看似是在对孩子说,但不远处的刘洪听了很是老实的照做。

等到了外面,那对奇怪的师徒果真就守在一旁,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看向一脸紧张的刘洪。

福生偏头,视线看向一旁的巷子,刘洪看向那漆黑的角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继而他那张有些倒霉的苦瓜脸拉的更低,灰溜溜的跟着走进那处阴暗中。

在潮湿的巷子里,三个人相对而立,福生开门见山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现在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官府为什么跟你?”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的孩子就已经问过一次,但远不及现身黑暗中被那个似乎是毁掉清虚观的凶手默默注视下要来的有压迫感。

在这种情况下,刘洪几乎没办法撒谎,他手心后背都是冷汗,尤其是对方言语虽然温和,但似乎总有一种刻意的怪诞差异。

“我原先是清虚观上的道士,后因与观主发生争执遂下了山来,在城中寻了份闲差过活,但因为有当过道士这个经历,后一直和官府有一些合作。像是昨晚,我其实是被委派跟那几个可能有作案嫌疑的人接触。”

“那两个人我都认识,一个是西街口的崔木匠之前山上要订一批货,崔木匠按件交货时对方却不认,崔木匠气不过遂告去衙门。这官司不可能打得赢的,方圆十里就这么一家有头有脸的道观,平日里供着都来不及,哪有可能因为一个货贩去得罪人家的。还一个是我工作地方上新来的后生,名叫张三,他家和河东道东口那一边的,在家里犯了点事这才跑出来。人很混气,来了没多久就和当地的黑混们熟络起来,还给自己起了个诨名叫狂徒。”

刘洪一五一十的说着,他不敢向前直视,哪怕隔着一层模糊的黑色,他也不愿意和那极具有压迫感的男人对视。

“今早,张三越狱了。”

刘洪听到这儿,他轻叹了一声,继而承认道“是我帮他越的狱。”

“据我所知,这个叫张三的,只是个普通混混,并没有可能从戒备森严的牢房里出去。”

福生不急不躁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外面,有散养的动物经过的声音,结合外界穿堂而过的呜呜风声。这一切,似乎都像是可以营造的一种壁垒,让人能完全隐秘在这种黑暗之下。

“我之前是清虚观的一名道士,说来惭愧,在我当道士的时候,接触过一些能短暂提升人潜力的术法,但这往往都有极大的副作用,一般人很难吃得消。说到底,我了解官府的做法,这件事一定会找一个替罪羊的,而在我们几个人中,只有张三是最符合这个标准的,所以…”

黑暗中,福生安静听完,在沉闷的气氛中,刘洪那颗不安的心似乎也因为自己的坦诚而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你了解这个张三吗?”福生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到是让刘洪有些发懵。

不过,继而他摇了摇头,道“原先,我以为他只是一个缺乏管教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但在与他相处中我才感觉到,似乎他有着常人所没有的一种特殊思路。虽然说这话有些奇怪,但,哪怕他整日游手好闲,甚至结交的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下三滥朋友,但张三本人绝对称得上是一位义士。”

福生点点头,他问“你知道在哪能找到他吗?”

刘洪犹豫了,他对于自始至终都仿佛处在一个旁观者角度的福生有种畏惧但又觉得可以相信。在思想相互挣扎中,他低声问道“您为何会对清虚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