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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晨,我见着了那天同白风交谈的男子,他对白风毕恭毕敬的模样让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怕是跟白风待久了,竟忘了他是魔君本尊这档子事。

那男子叫玄毅,他来的时候我正和白风吃早茶。我正朝嘴里塞着水晶虾饺,昨夜腹痛费了我不少气力,是该好好补补。

白风依旧是那副嘲讽的模样,他正想开口制止我朝第三笼虾饺下手时,玄毅进来了。

不得不说白风这手下真是**有素,对同在一屋的我目不斜视,进门后径直走到白风面前,鞠躬行礼,“殿下。”

“说。”

白风收起了方才同我谈笑的神情,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我缩了缩脖子,默默地将第三笼虾饺端到面前,装作视而不见。

“殿下离开已有半月了,赫连迟私下里笼络了不少人,还有那几个长老,他们毕竟曾经是老魔君的人...”玄毅瞥了瞥白风的神情,见他面色不改,欲言又止。

“说下去。”白风道。

虽然我不晓得玄毅口中的赫连迟是谁,不过白风愈是轻描淡写,我就愈发觉得毛骨悚然,心不在焉地边吃边察言观色,一不注意,虾饺梗住了喉咙。

白风瞥了一眼脸色涨红并努力捶打着胸口的我,面无表情地递了一杯茶过来。

气顺了些,我又听得玄毅开口道,“殿下这些年太放纵他们了,才会让那些人如此肆无忌惮,古往今来胜为王败成寇,这两百多年殿下对他们也算是厚待了。”

白风静静地听着,我坐在一旁没动,他指尖轻敲着膝盖,神色似是怅然,“玄毅,这么多年只有你对本座衷心,赫连迟记恨了本座三百年,这笔账总是要算算的。”

玄毅正要开口,白风扬手挥了挥阻止了他,“如果此番本座败了,你就离开溪文山,走得越远越好,不枉本座与你主仆一场。”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茶杯,心中一紧,白风这话,怎么有种遗言的意味?

“殿下..这...”玄毅面色焦灼,急切开口道。我看得出来,这大兄弟看着面相凶狠,可却是是个忠心耿耿的汉子。

“不过他们想本座,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白风忽而话锋一转,面上闪过一丝狠厉,“过几日本座便回去,你且回逍遥殿耐心等着。”

“是。”玄毅向来对白风言听计从,知道白风定是有所打算,于是不再言语,说完就告退了。

我托着下巴沉思着,赫连迟是谁?他是不是要害白风?

“小乌鸦,你在想何事?”我还在理着这几人的关系,就听见白风唤我。

我没留神,一下子就把心中的问题抛了出来,“白风,那个赫连迟是谁,他是不是要害你?”

白风眉头蹙了蹙,大约摸是我好奇又担忧的神色太过明显,他还是缓缓开口道,“他是前魔君的独子。”

“哦。”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竟也忘了白风这魔君之位,也是抢来的。

抢来的,总有一天要还回去。

我的心登时沉到了谷底,他虽是魔君,可在我看来却是个好人。

“小乌鸦,过几日你便同我回溪文山吧,好好在你的地盘待着,别再到处乱跑了...”白风如此说道。

回了溪文山,他是魔君,我是小乌鸦精,风马牛不相及,或许从此就要相忘于那崇山峻岭中。

鼻尖泛起了酸意,从我有记忆开始,除了非辰以外,大概就只有白风能对我如此好了罢。可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过在这帝城的短短数日罢了。

可我怎会觉得如此怅然若失呢。

——

在帝城的最后几日,我装作没事人一般与白风四处闲逛。换下了那一身男子装束,路人看我与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也许是觉着这位公子模样惊为天人,可身边跟着的女子怎么如此一般呢。

许是知晓离别在即,在加上这山下我还没玩够,因此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涨。白风平日话也不多,晚上便一个人在窗边闲坐。我每日睁眼闭眼都只见他保持着同一姿势,见我醒了便冲我笑笑,眼睑下方泛着淡青色,我觉着大约到他这功力的都是不需要睡觉的罢,可这半个月霸占了他的床铺,我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与白风这些时日的相处让我面对离别时平添了许多说不清的伤感情绪,虽然他嘴毒了些,性子偶尔冷漠了些,但确实对我还是不错的。

临别前一日,白风让我一人待在客栈里头,他要出去办点事。白天的时候我瞧见他在窗口接下了一只白色的信鸽,他的神情凝重了。

我便知道,回溪文山的日子到了。

白风走了大半日,一直到月上枝头才迟迟而归。他还不走正门,我见他从木窗飘进来的时候,吓得魂不附体。

月色很浓,他的外衣上像染了一层白霜,面容似乎也与平常不太一样。

白风见我呆愣着,上前敲了敲我的脑袋,“小乌鸦,发什么呆。”

他手里提了个包袱,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物什,瞧起来块头挺大。他将那包袱丢进我怀中,“带上,要出门了。”

包袱没有我想象中那般沉重,我正猜测着里头是什么东西,衣领已经被白风提溜了过去,在反应过来时,白风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我同他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虽然我是飞禽没有错,但人形时御风飞行还是头一遭。风有些猛烈,我瞧不清前头的路,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包袱,紧靠着白风。

风声呼啸间,我似乎还能听见他的轻笑,“小乌鸦,你胆子怎如此之小。”

小你个头,神经病啊,哪有人摸黑出门的。

只是片刻的功夫,双脚就落了地。我睁开眼,就见面前熟悉的山景,只是半盏茶的功夫,我们已经从帝城回到了溪文山。

奇怪,明明只离了半月,再站在着山脚下时,我却倏地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弯月当空,将这山景照的明亮。我往前走了几步,心中却踌躇了起来,这是真的要分别了。

“小乌鸦。”白风站在我身后唤我。

我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他。白风站在月光下,一如我初见他时那般,翩然俊秀。

他见我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于是上前走了几步,朝我伸出了手。我看着他朝上的手心里躺了一物,是我熟悉的,不久前被我典当了的玉珏。

我猜不透白风这意思,于是木讷地开口问道,“这...怎么...”

白风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我的迟钝,他将玉珏交到了我手里,那冰凉的质感从手心传来,我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

“走吧,小乌鸦。”他拍了拍我的脑袋,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明明是在眼前的人,我却觉得他离我愈来愈远了。

白风在山脚某处猛然停住,随手拂袖,我们面前便多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屏障。那日我出山时烈日当头,这仙障瞧不清晰,今时正是午夜,黑暗中那虚幻的屏障更切实了,像水面上的波纹晃动着。我忍不住伸手靠近,指尖堪堪触到那薄弱的屏障,就这么穿透了过去。

不知怎地,我只觉得这仙力温和,让我莫名地感觉亲切。

我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半个身子都穿过了那仙障,另半边还在外头,我正想再往里走两步,整个人就被白风拽过了去。

我站立不稳,有些愠怒,一抬头就瞧见白风诧异的神色。

“你做甚么?”不是要回去吗,我人都过去了,还把我拽出来作甚?

“你上回也是这么出去的?”白风问道,我听出他话里有些焦急的意味。

“不是有玉珏么?”我晃了晃手里的玉珏,绿油油的泛着光。不是有这玩意儿就能随意进出么。

白风张了张嘴,脸上的闪过了几丝疑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衣袖一挥动,那仙障中间便破开了一道口子,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人经过。

我随着白风走进山中,刚一落地那口子便不见了,连带着仙障也消失无影了。山里静悄悄的,连月光也暗淡了许多。

白风站在阴影处,面上的神色有些晦暗难辨,我听见他对我说,“小乌鸦,我走了。”

哦,那你走罢。

我只觉得难过的紧,于是也不与他告别,只朝着另一方向离开了。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包袱,手心还攥着那枚冷冰冰的玉珏。

白风看着那小身影消失在树林丛中,忆起方才她能毫无损伤地穿过仙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小乌鸦,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呢。”

山风拂过衣角,白风回头望了眼山谷四周那忽明忽暗的屏障,兀自喃喃着,“阿卿,莫不是你晓得这小乌鸦本性纯良,所以不忍心伤害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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