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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荒废,蜿蜒荒凉。蹄声急促,惊起了飞鸟阵阵。

荒山野岭间,依稀可见的古道破败不堪,狭隘难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断头路。御林军沿着杂草丛生,怪石嶙峋,铺满残枝腐叶的小路鱼贯而行。

易林心里清楚,传说中的古道荒废多年,久经风雨,必然踪迹难寻,所以他在经过太驿湖的时候特意找来了一匹老马。这是一匹驮货的老马,据卖马的老夫说,这匹老马曾经便走过这条古道,应该识途。前面一段路途,古道还残留有痕迹,御林军骑马快速通过,然而一旦进入了荒山野岭,陡坡峭壁的路段,由于要依靠老马来认路寻找方向,御林军前进得很缓慢。

后方的吐蕃追兵知道御林军的意图,所以紧追不舍,始终没有放弃。

从后方野林间惊飞而起的鸦雀,易林便知道,吐蕃军队寻着御林军留下的踪迹已经越追越近,如此下去,迟早要追上来。

一路上,看到地势可以利用的时候,长孙霖便下令骑兵们下马休息一下,顺便就地取材设置一些简易的机关陷阱,以阻挡吐蕃军队追赶的速度。然而,这些陷阱毕竟简陋,治标不治本,御林军始终无法甩掉紧追不舍的吐蕃军队。

更加让御林军苦不堪言的是古道的险峻,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位骑兵因为稍有不慎便失足跌落悬崖了。再这样下去,还没到伊州,本就所剩不多的御林军还得减员。然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冒险往前走才能有一线生机,这或许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夜幕降临,荒野间起了浓浓的雾气,凉意渐浓,骑兵们一路行进,显得疲惫不堪。

御林军正好抵达一处半山腰间的平阔地域,很适合安营扎寨,只可惜现今御林军只带了当日分发的干粮,并没有营可安寨可扎。此刻御林军人困马乏,夜路难行,长孙霖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整。

骑兵们下马之后,将战马系在旁边的小野树上,取出水囊就着干粮果腹,然后就在战马旁边原地休息。一旦有情况,便可以立刻翻身上马,应对突发状况。

长孙霖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乘着迷雾朦胧的月光,望向山野远处,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易林走过去,缓缓道:“长孙将军无需沮丧,只要我们能到达伊州,就能重整旗鼓。”

长孙霖回身望了一眼那些原地休息,疲惫不堪的骑兵,忧虑道:“易参军倒是乐观。前路漫漫,艰难险阻,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活着到达伊州吗?”

易林点头道:“我对御林军有信心。你看他们虽然疲惫不堪,但却丝毫没有垂头丧气。如此意志坚定的队伍,一定可以克服困难,迎来胜利的曙光。”

长孙霖看了一眼那些席地而坐,抱着武器休息的御林军,虽然一路上艰苦无比,但却丝毫没有怨言,内心感到一阵欣慰。她挺了挺身躯,振作起来,沉声道:“易参军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岂能轻言放弃。之前我总觉得易参军你随时都可能临阵脱逃,但此时此刻,我真的是对你刮目相看。”

易林忽然咧嘴一笑道:“从我下定决心跟随长孙将军出玉门关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心里准备。既然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也就无所畏惧了。我现在就是一名堂堂正正、不畏生死的御林军人。更何况还有长孙将军这样的巾帼须眉作陪,也算人生一大幸事,值了。”

长孙霖没想到易林还是那么的吊儿郎当,前一秒还正气凛然,下一秒便突然不正经起来,简直无缝切换。长孙霖错愕之余,反应更是大出易林所料,只见她含羞微微一笑道:“与易参军一同出征吐蕃,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易林原本以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说笑会惹得长孙霖不高兴呢,没想到她竟然丝毫不生气,反而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女儿态。

朦胧月光下,长孙霖神色憔悴,但却坚韧的脸庞依然不失精致。易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长孙霖,忽然开心地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孙将军作女儿姿态呢。我想,要是长孙将军也像长安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一般浓妆淡抹,花裙发髻,必然也是美丽动人,不可方物。”

长孙霖似乎并没有留意易林的谈笑,只见她若有所思,幽怨般叹了口气道:“在跌马坡,易参军舍命回头,奋不顾身拽着我叫我撤退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易林捡起一块石头,往远处的黑暗中一扔,惊起几缕萤火,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人到了生死关头,当然是想着活命要紧呀。长孙将军大喊撤退,想必也是为了保全御林军,不想将士们白白送死吧。”

长孙霖牵起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缓缓说道:“保全御林军自然是一回事。但当时有个奇怪的念头浮上脑海,我竟然在想,若是能逃出跌马坡,哪怕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但多和你相处一刻也是好的。”

易林错愕地望着长孙霖,仿佛还在消化这样感性的话竟然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易林有点惊慌失措地挠头道:“长孙将军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有什么值得长孙将军这么做的。”

长孙霖反倒很是坦然,潇洒一笑道:“我也觉得挺奇怪的。都生死关头了,我竟然还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你说搞不搞笑。”

易林嬉笑道:“可能是长孙将军怕我再次临阵脱逃,所以想要时刻监督我。说实话,要不是有长孙将军在,御林军根本留不住我,我早就逃命去了。”

长孙霖被易林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道:“你知道就好。在凉州的时候你竟然趁机逃跑,差点便让御林军威名扫地,毁了我长孙家的英明和荣誉,那一刻我差一点就拔刀将你给斩了。自当初太宗成立御林军,我太祖父长孙无忌挂帅以来,御林军就没出过叛徒。这仗还没打呢,你就要临阵脱逃,你说我气不气。”

易林恭维道:“长孙家可真是家风高洁,在下敬佩。难怪长孙将军把家族的使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长孙霖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爹膝下无儿,我是长孙家唯一的传人,既然继承了御林军统帅一职,我就绝对不能辜负父亲的栽培与厚望。对于长孙家的子孙来说,家族的荣誉高于一切。”

易林笑道:“我就从来不把死鬼老易的厚望放在心上。易老头倒是想建立家族荣誉,但我偏不吃他那一套。活在别人的厚望中,那样的人生也太累了吧。我还是喜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洒脱。李太白李翰林就是我心中的榜样!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一样云游四海,寻仙问道。”

长孙霖忽然望向易林道:“我之所以如此关注易参军,或许正是因为内心羡慕易参军的那份潇洒自由吧。”

易林笑道:“长孙将军也是可以的。若是此次御林军大难不死,凯旋而归,我邀你一起携手江湖,游山玩水,如何?”

长孙霖摇头苦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该多好。”感慨之余,长孙霖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微红,转移话题道,“夜深了,易参军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那一夜,长孙霖又做起了小时候常做的梦,梦见自己仗剑天涯,闯荡江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所有人都睡得很沉,但易林却中途醒了过来。他躺在地上,夜观星象,仿佛星空中藏着什么秘密。他回忆起书中记载的那些星象学说,忽然想,通过观星真的能预测天下命运吗?反正他并不这样认为,人的命运尚且难以捉摸,更何况是天下的命运呢?

一夜无恙,虽然偶有几只野兽经过,惹出一些动静,但很快便被轮番守夜的骑兵用弓箭给消灭掉了。

翌日,御林军整装之后,继续前进。从后方林间飞鸟的反应可以看出,吐蕃军队依然紧跟身后,始终甩不掉。

远处皑皑雪山依稀可见,御林军沿着山脉峡谷间两侧的林地行进,冻土难行,马困人乏,还有那要命的寒冷,使得御林军的战士们走得异常的艰苦。若不是林地的沙棘树上长满了果子,解决了部分干渴和饥饿的问题,估计早就有人要撑不住倒下了。

在后面的追杀者看来,恶劣的地理环境与多变的天气,使得这雪山峡谷对御林军来说无疑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死亡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追杀者在紧追不舍的同时,却不急于行进,他们在等待风云变幻的气候将御林军给埋葬,然后负责收拾残局就行了。

长孙霖和易林似乎都察觉了追杀者的想法,于是挥手示意御林军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被这么一股追兵紧跟其后,就算御林军顺利到达伊州,迟早也是要与之正面一战的,那还不如利用当前险峻的地势速战速决呢。易林和长孙霖商议之后,决定半路伏击,等吐蕃军队追上来然后将其消灭。

在经过一处山谷的时候,两侧斜坡陡峭,而且有嶙峋怪石分布,易林和长孙霖相视一笑,都看出来这是个打突击战的好地形。

易林四周查探,发现山谷的石缝中渗出黑褐色的浆液,沿着沟壑流淌,散发着浓烈的焦味。那浆液异常的粘稠润滑,若是无意间踩上去,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人仰马翻。

“易参军,你看着这黑乎乎的东西很久了?”长孙霖来到易林身后,好奇地地问道。

易林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种浆液十分罕见,只有荒漠的深渊才偶尔发现,契丹人就是用它炼制出一种叫黑油的东西,一旦点燃,火势瞬间蔓延,难以扑灭。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它的描述。”

长孙霖回想起当日契丹使团在长安城闹事,便用过这黑油,惊讶地道:“原来这就是黑油?”

易林耸肩道:“据书籍中记载,这只是炼制黑油的原料。刚才我已经用火折子试过了,点不燃。得用古法炼制过之后才能成为易燃耐燃的黑油。”

长孙霖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用。本想着能够借此来个火烧追兵呢。易参军还是说说伏击追兵的计划吧。”

易林胸有成竹地笑道:“长孙将军放心。我军占尽天时地利,此战必胜。”

易林按照孙子兵法中的两翼阵型进行布局,将五千名御林军骑兵分成三股,一股人数千余名,由长孙霖率领,卡住山谷要道,正面迎战追来的吐蕃军队,另外两股人数各两千余名,分别埋伏在山谷两翼的斜坡之上,等吐蕃军队进入山谷,与长孙霖率领的冲锋队酣战的时候,突然从两翼杀出,居高临下,先用箭射杀,然后俯冲而至,杀吐蕃军队一个出其不意。

吐蕃军队是带着狼狗一路追来的,难怪始终没有跟丢。而且,吐蕃追兵的数量远超出易林的想象,至少有御林军的三倍之多,而且全都是擅长射箭的骑兵。

最前方的吐蕃军队在正面遭遇到长孙霖率领的御林军冲锋队之后,后方的吐蕃军队先是进行了一番无差别射箭,不管敌我,射杀射伤众数人。而且,冲锋在前的吐蕃军队完全不顾被自己人射出的利箭所伤,不退反进,凶悍无比,与长孙霖率领的御林军冲锋队短兵相接,戮战厮杀。山谷狭窄冗长,导致吐蕃军队的阵型臃长笨重,无法全面展开战斗,有力无处使。而此时,埋伏在山谷两翼斜坡之上的御林军突然俯冲而来,像两支锋利的长矛,直插吐蕃追兵的腹部心脏位置,导致吐蕃军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方寸大乱。接下来便是御林军占尽战术优势的一场战斗,与被冲散的吐蕃军队浴血奋战,不休止地拼杀。

御林军的骑兵居高临下,俯冲而至,占据了地理优势,所以气势大增,杀得敌军人仰马翻。然而,吐蕃军队似乎也很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从大部队中划出小分队,奋不顾身地从乱战中杀出来,直奔前方的长孙霖与易林而来。吐蕃军队这种完全不顾大局的做法,的确有点出乎意料,由于正前方的御林军是最薄弱的,所以根本挡不住吐蕃冲锋小分队这种不惜性命的冲杀,最后竟然被百余吐蕃战士突破防线冲了过来。

长孙霖拍马而上,与几个吐蕃骑兵战到了一起,举起唐刀,左右挥斩,刀锋过处,势如破竹,连杀几人。看着接连坠马倒地的吐蕃骑兵,易林此时方才想起,长孙霖毕竟是一军之统帅,并非长安城那些闺中女子。

看着英姿飒爽的长孙霖,易林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忘记自己也正身处险境,有多名吐蕃战士正挥舞弯刀向他杀来。

长孙霖师出长安普陀寺,乃大宗师伏希的关门弟子,造诣可想而知。长安城中,即使是高力士、韩枫等人,都不敢轻言可以胜她。但是,寡不敌众,在多人的围攻之下,长孙霖也有点应接不暇,顾此失彼,脱不开身来保护易林。

长孙霖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应付敌人,一边眼睁睁看着十多名吐蕃战士策马举刀,向易林围攻而去。长孙霖高呼了一句小心,然后真气暴增,刀锋更加猛烈,想要尽快解决摆脱围攻自己的吐蕃骑兵,然后去支援易林。

易林虽然体弱多病,但毕竟也是会武功的,只见他犹豫间一咬牙,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拍马飞身而起,凌空与敌人战到了一起。这时候,长孙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温文儒雅读书人竟然也会有这般浓烈的杀气。

易林同时施展风影之术的轻功与鬼影迷踪的身法,凌空而起,灵动跳脱,起落间已经连杀两人,而且都是手法快准狠的一剑封喉。

但两名吐蕃骑兵倒下之后,其他吐蕃骑兵毫不畏惧,如死士般接连汹涌而上,以死相搏。杀不尽的吐蕃骑兵,视死如归,前仆后继,那种特有的凶狠,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惧。难怪史书上都说战场上匈奴士兵泯灭人性,与之交战只能以命相搏。

剑起剑落间,易林连杀多名吐蕃骑士。然而,寡不敌众之下,易林被消耗得难受,体力不支,在连杀几人之后,被擦身而过的乱刀划伤了好几处,皮开肉绽,血染青衣。

易林虽然疲态显露,但不知为何,杀气不减反增,瞳孔血丝遍布,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刺激,走火入魔似的,只见他越杀越起劲,剑走偏锋,割喉刺心。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山谷,易林将手中的长剑越抓越紧,指甲几乎都要嵌入肉中。剑身上鲜血随风飞洒,但有一部分却被漆黑的长剑给吸收掉了。此时此刻,易林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不知疲惫,不知痛楚,歇斯底里,杀得兴起,敌我不分。

即使吐蕃围上来的骑兵全都已经被易林杀完,但易林依然失控般挥舞着长剑,凌空乱劈,状若癫狂。长孙霖怕他会力竭而亡,出手将其击晕,此时易林已经浑身是血,染红衣衫。

易林倒在地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山谷的天空之上,被血腥引来的黑乌鸦成群结队,绕圈而飞,嘎嘎乱叫,凄惨无比。

这一场伏击战,御林军以少胜多,三千多骑兵硬是歼灭了吐蕃一万多追兵,虽然损伤过半,但最后还剩下一千多人。

一千多御林军用尽力气,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庆幸自己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

缓过气来之后,长孙霖命剩下的御林军整理战场,把有用的东西收拾一下,特别是干粮,毕竟此行伊州,翻山越岭,爬坡过谷,路途遥远而艰辛。他们必须要在干粮吃完之前到达伊州,若是干粮不足,只怕还没等到达伊州,便已经饿死荒野了。而且,到达伊州之后,等着他们的又将是一场苦战,因为只有击退占领伊州的部落,才能获得落脚之地,修整补给,据城而守。

伊州此时肯定已经被吐蕃的某个部落所占领,御林军只有将伊州夺过来作为根据地,才能抵御后续的吐蕃军队。

御林军现在首先要征服的是眼前这座雪山,必须翻过雪山、绕过峡谷,才能达达北庭地区。

如无意外,一旦前来追杀御林军的吐蕃军太久没有回去,占领阳关的吐蕃军就会察觉到异样,肯定会派人从后方前往伊州堵截。

长孙霖找来一匹马,驮着一息尚存的易林,然后命令御林军继续行进。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得赶在吐蕃军队反应过来之前到达伊州。

易林伤得很重,再加上路途颠簸,始终高烧不退。他仿佛被无尽的梦魇所折磨,浑身颤抖,额头布满汗珠,湿透了发丝。

长孙霖日夜护着易林,给他渡气续命。

长孙霖手下的将士好几次以死相谏,让她放弃易林,但都被她呵斥而退。长孙霖怒道,只要易林一息尚存,她就绝对不会扔下他不管,以后要是谁敢还胡言乱语,以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