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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刘关张】 > 第84章 一腔怨气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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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就有爱好。尤其是男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爱好突然就有了。

钓鱼,有的人光钓竿都能整二三十个,钓钩和鱼漂更是能上百种,有的人为了钓鱼甚至买一条船。

盘串;

收集唐卡;

品茗——会买各种各样的茶具,有的甚至讲究瓷器的窑口,一个小小的杯子,能值上千块。一套景德镇的手工茶具,上万块都是稀松平常。还有收藏各种年份的茶,普洱,白茶,红茶……

玩车,尤其是玩改装车,有的人疯狂到甚至能手工搓出一辆车来;

收集老物件;

收藏年份酒;

胖头鱼喜欢什么?

酒色财气。

好酒,好色,好财,好赌。

这几种,胖头鱼都有涉猎,但是,都不深。好酒,却从不酗酒;好色,却从不去什么高端会所之地,那里的女人再漂亮他也觉得不知多少男人切过搓过所以肮脏透顶,闻到她们红唇里的口气胖头鱼都觉得恶心无比,他自己浑身油腻却觉得别人身体肮脏,也真是一个奇葩,就像是下水道中的卫生球似的似乎显得格格不入,他好色的途径是喜欢招女秘书或者女助理,又清纯又安全;好财,这不必说,干渣土车生意的,就是图挣大钱来的,房地产行业近二十年的大牛市,让渣土生意连带着成为暴利生意,没门路没势力干不了这个,有门路有势力结合起来就是金钱;好赌,没事时胖头鱼喜欢和一群刑满释放人员打牌,炸金花,一下午输个万儿八千不在话下,但他却从来不去澳门赌博,从来没有一晚上输几十万上百万的历史,他输那万儿八千,其实就是给兄弟们都打赏,打牌过程中他受到了兄弟们的吹捧,这万儿八千换回来了兄弟们的衷心。其实,他牌技很高,但他有选择性的输,这个输几万那个输几万,给他砍过人,撞过人的,多拿几万,没有什么大功的就少拿点儿,争取让每个兄弟都能拿到钱,都能SUV大金链子啤酒小烧烤的活下去,这是他特殊的驭人之道。

所以,胖头鱼在他的圈子中,有独特的人格魅力,一群脖子里挂着金链子胳膊上纹着“忍”字或者龙,肚子微凸的社会人跟着他干,不管到哪儿,身边都好几个人,甚至是一群人,前呼后拥,从来不落单。

这就给刘关张三人带来了麻烦。

他们要找胖头鱼,必须得趁胖头鱼落单的时候才能下手。原因很简单,他们三个老头子,是干不过胖头鱼身边那帮血气方刚的社会人的。而且,他们来找胖头鱼,不是害命的,是要为魏延讨个公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魏延的身份敏感,不太好大张旗鼓;其次胖头鱼是混社会的人,要脸,没人知道的话他会痛快地付钱,如果在兄弟们面前,他如果乖乖地付钱,那以后还怎么当大哥呢?他当不了大哥不就得给你拼命吗?

王家卫电影《一代宗师》中,王庆祥演的北方八卦拳宗师宫羽田和赵本山演的师兄丁连山有过一段很有趣的对话,其中诠释了头面人物的两个东西,一个是面子,一个是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儿灰尘,流了血,里子得收着。收不住,流在面子上,就是毁派灭门的大事。混江湖的所有好勇斗狠,其实都是为了面子。刘关张做事情,能分得清主次。有的人干这件事,喜欢将目标人物当中羞辱,全方位碾压,然后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刘关张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他们达到目的同时还要控制好烈度,争取让负面影响最小。

所以杀手是好干的吗?是单纯的打打杀杀吗?绝不是。这是一个相当有技术含量的行当,既要一身是胆,人情世故还得掌握的明明白白的,还要懂社会心理学,懂社会运行的基本法则。做好了无异于庖丁解牛,讲究的就是游刃有余,收发自如。

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杀手,是时运不济的人才。

他们开了一辆五成新的不知倒了几手的车,车是鲢鳙提供的,鲢鳙路子广,能淘换来已经找不到真正主人的车。如果车很新,或者是豪车,或者是设计得很新颖的车,这不符合刘关张的需求,他们就要这种其貌不扬的车且拐了几道弯的车辆,而能选这种车的,也只有像鲢鳙这种门路特别杂的人才能办到。

张三不会开车,关二会。

关二开车,带着二人,来到了海东。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打听东西,还要不被人发现,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找谁打听,打听什么,如何不被人警觉,这里面都是问题。

之前这三个人已经在外围打听了一番了。目前汇总的信息如下:

胖头鱼在海东的房产有七处,这人不囤房,不出租,七处房子他都住,没有任何规律,都是随机性的,有时甚至直接在渣土公司住,渣土公司的地盘非常大,有停车区,有办公区,还有生活区,在生活区的最后面,有一栋小楼,那就是胖头鱼住的地方,小楼背后就是山,想进这个楼,必须走正面。要从正面进,公司大门一道关,然后空旷的停车场是一道关,办公楼是一道关,办公楼后面还有个岗亭,岗亭也有保安,岗亭挨着司机宿舍,司机回来后喝酒打牌,人往来比较多,想从这里混进去,门都没有,最后才是他住的地方。胖头鱼的安保思想,其实就是热闹的人,有一双双眼睛看着,陌生人想悄无声息地进他的小楼难度相当大。

胖头鱼的妻子和三个孩子都在省城,孩子在省城的私立学校上学,妻子是家庭主妇,每天的任务就是接送孩子;

胖头鱼的父母一辈儿有些特殊。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胖头鱼看似很粗鄙,文化程度也不高,初看应该出自于贫苦家庭出身的。但是调查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家庭竟然曾经有些辉煌过,父亲曾经是国营厂的小领导,做过海东市一家国营轴承厂的办公室主任,母亲则是女警察,后面转入到法院,一直在海东的政法系统工作,也是在政法岗位上退休的,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但是也是颇有人脉关系的。这样的家庭,也不知怎么就培养出胖头鱼这个草莽江湖人的。

胖头鱼的岳父岳母家是教师世家,岳父是小学教师,岳母也是小学教师,他的妻子,也是小学教师,但后来辞职了,估计是因为决定要送孩子去省城读书,妻子才被迫辞职。

这些信息其实没有什么用,因为刘关张不可能去骚扰胖头鱼的家庭,不管是他父母还是岳父岳母以及在省城的孩子,这些人刘关张都不会找他们,但这些信息又必须得收集,大量的无效信息是收集信息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没有这些无效信息就注定收集不到有效信息,1%的有效信息要匹配99%的垃圾信息,正如杀手的行动中,99%的时间都是侦测和观察等准备工作,1%的时间才是行动一样。

刘关张搜集了一堆的垃圾信息,在收集信息的过程中,他们对胖头鱼的了解也越来越深。这个人确实应该算是恶人,而且是非常有能力的恶人。他是权力人士的黑手套,权力任性,他也非常任性,和商业竞争对手的竞争,不用光明正大的竞争,居然采用下三滥的方式,惯常的动作就是冲到竞争对手的地盘上打砸抢一番,手下的小弟们拎着钢棍打人,一个个穷凶极恶,下手也没个轻重,虽然致死的没有,但是致残的却比比皆是,背后不知多少个家庭因此陷入痛苦的地狱。这种黑恶的竞争方式,毫无技术含量,却让胖头鱼的渣土公司像霸王一样,份额越来越大,房地产公司每开发一个楼盘,都要给胖头鱼上供一笔非常可观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肯定加在房价上,最后还是买房人承担了所有的成本。

胖头鱼唯一一次的失手,是三年前。不是因为渣土生意,而是因为物流生意。胖头鱼经营的一个冰鲜物流公司,和一个小老板起了争执,胖头鱼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手底下的几个金刚更是如此,立功的机会到了,五个金刚纷纷请缨去搞定这个小老板,五个人争得不可开交,胖头鱼就让这五个人都去,他想着这五个人站在小老板跟前,就能让这个小老板知难而退,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小老板根本不怵,就是不退让,五个金刚感觉没面子,就挥舞着家伙什在小老板面前戳来戳去的,小老板十岁的儿子嘴里嚼着棒棒糖从远处走来了,五个金刚立即把目光投向了小家伙,当一个金刚要去拿小孩子时,小老板忽然爆发了,他拿了一把剪子,就是普通人用的剪子,然后朝着五个金刚猛刺……

谁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五大金刚,瞬间就被一把剪刀刺倒在地,并且永远失去了反抗能力。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五大金刚手里的砍刀居然没敌过小老板手里的剪刀。关键是这件事,小老板后来被认定为正当防卫,因为门口的摄像头拍下了整个过程,那个跑向小孩子的家伙在跑的时候砍刀高高举起,这就很明显有了对小孩子实施戕害的主观意图。胖头鱼后面尽管有权力人士,但这个权力人士并不能在海东一手遮天,五大金刚平均都被戳了几剪子,全部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干这种事了。胖头鱼后来查了查,发现这个小老板学了一个叫什么“无限制格斗”,再往后面一瞅,发现这一门派的风格比他还狠,泥头车撞人是这派的常用,了解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一块的生意,小老板成了少数几个在胖头鱼跟前没吃亏的人。

从此之后,胖头鱼就转变了思路,他开始认为“术业有专攻”,他手下的小弟们都是围绕他的生意而设的,不能再打打杀杀了,这个活应该找专门的人来干,所以后来才有了请魏延除掉竞争对手的事情。

但是了解到这个事情之后,关二和张三都觉得这也是个无效信息,刘大却觉得,有必要找这个小老板问问情况。因为毕竟胖头鱼的势力碾压这个小老板,稍有不慎就有毁家的风险,而这个小老板一直在海东没走,说明这个小老板对胖头鱼肯定还是有所了解的,有底气有把握,才会不走。也就是说,也许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从这个逻辑出发,刘大觉得小老板应该掌握点儿东西。

刘关张去找了小老板——如今生意比之前有所扩张,冷鲜车多了几辆,公司规模大了一些,但小老板本人还在一线,刘大三人在他的物流公司门口等了一大一会儿,观察了一番,终于等到他开车回来,刘大就上前,自我介绍说是“虾哥”的亲戚,一听“虾哥”,小老板秒懂——虾哥虽然表面上是车祸而死,但其实圈子里谁不知道,虾哥的死跟胖头鱼有关呢?

首先,他确定了刘大肯定不是胖头鱼那边的人了,相反应该还是胖头鱼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抵触心理就消减了很多,但他仍然很警觉地问刘大要做什么,刘大就说,虾哥前段时间跟胖头鱼有了过节,前不久车祸死了,亲友们都怀疑是胖头鱼干的。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发现放眼整个海东,真正跟胖头鱼真刀真枪干过并且胜利的,只有你了,所以我就来找你,询问一下对付胖头鱼的办法,要不然虾哥岂不是白死了?他的一双儿女没了爹爹,可怜着呢……

反正是一副诉苦,讲了虾哥家里的事情。小老板当年为了孩子冲冠一怒,对虾哥的一双儿女非常同情,但他也帮不了啥,刘大说,找你不是让你伸手帮忙的,而是想找胖头鱼说说这件事,只是胖头鱼身边人很多,他们根本近不了身……

小老板表示爱莫能助,想接近胖头鱼很难很难,他对陌生的面孔非常警惕,一年以内的员工,他都会保持距离。小老板说,自己当年胜胖头鱼,靠的是不怕死,为了家庭敢豁出去,而且他也确实占了理,自己的行为是正当防卫,他刚好有个在海东电视台做记者的妹妹,妹妹把监控视频播了,引起舆论关注了,强大的舆论压力,让海东政法人士不敢乱来,所以他才没有坐牢。他混社会这么多年来,深刻地理解了佛魔一体,没有魔就没有佛,没有佛就没有魔。就像《西游记》中的各路妖怪基本上都有佛界高层罩着一样,现实亦如此,各路妖魔其实都是那些大圣人大好人的坐骑或者看门狗,如果把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这些大圣人大好人身上,那就是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胖头鱼后面有大佛罩着,从上到下都有金钟罩,很难找到突破口。

小老板说,他虽然靠侥幸胜了胖头鱼一局,但这几年一直老老实实地经营自己的小生意,孩子和老婆在出事的当天他就送到省外岳母家那里了,他还主动拿了二十万出来,给那手上的五大金刚做慰问费,当然胖头鱼并没有让他拿这个钱,二十万也覆盖不了五大金刚的医药费以及后面的费用,但这是一个姿态,表明自己无意跟胖头鱼为敌,但是不给他活路的话他会泼命干。

“好好抚养虾哥的两个孩子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未来孩子如果能读书,考公务员,一路往上爬,争取当个官,然后再收拾胖头鱼;或者变成有钱人,壮大实力后再来找胖头鱼。如果没钱没势,那就啥也别想了,虾哥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生活的。现在去找胖头鱼讨什么说法,真没什么机会……”小老板劝告道。

见真问不出什么了,小老板的生意又来了,刘大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了,就向他告辞。临走之时,小老板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给胖头鱼送二十万块钱的时候,走的是他妈的路子。他妈妈爱听戏,我去了一个很小的戏院,那时就他和他妈两个观众,没别的人。这个看你能否用上吧……”

刘大感谢。

回到车内,关二和张三询问情况,刘大说了这个信息,关二吃惊地说:“可是,他妈去年已经死了啊……”

胖头鱼听地方戏,应该是陪妈妈听的。去年他妈妈去世了,这……

刘大说:“先看看再说……”

又去了海东的几个戏曲表演舞台。

戏曲式微。海东的戏曲演员们,在国营剧团的,拿着工资,旱涝保收,他们这群人是最滋润的,每年排演几个所谓的“献礼剧”就完成任务了,有时耗资几百万排演的戏,演个两三场就不演了。而在体制外的戏曲演员们就苦多了,这些人并不比体制内的人唱功差,在戏曲市场日渐萎缩的情况下,少部分人换了行当,大部分人还是坚守了艺术理想,他们想办法拓展戏曲的生存空间,有的人在茶舍表演,有的成立戏楼,专门给老年戏曲发烧友表演,有的则干脆拉发烧友进来,专业的和非专业的一起排演节目。部分高端的听众,喜欢听名家的,往往会包名家场次。

一番寻找下来,刘大和关二张三在城东找到了一家名为“听潮阁”的名家戏曲工作坊。这是海东潮剧名家殷东青成立的工作坊,这个地方非常奇特,它具备一种热闹中的寂静的神奇特质。它的位置位于主城区,但是前后左右都在搞拆迁,所以这个地方人不多,而这里则是胖头鱼妈妈生前最爱来的地方,几乎每周必来一次,如果是生日,还会把殷东青请到过生日的酒店唱一唱。

“他妈妈死了,他还会来么?”张三表示怀疑,“我们也没查出他有听戏这个高雅爱好啊,总感觉这人吃喝嫖赌不奇怪,听戏很奇怪。”

关二也觉得就胖头鱼这种糙人,根本不配听戏——瞅瞅他身边那群人,全部都关到监狱里肯定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抓一个肯定有漏网的。

刘大说:“他可以没有听戏这个爱好,但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们观察到的,这胖头鱼不是对他妈妈挺孝顺的么?现在,有带老人看电影的,但能陪老人听戏的年轻人有几个呢?这胖头鱼就算一个。”

二人恍然大悟。

孝是有惯性的,不会因为妈妈去世而消失,反而还会跟酒一样年份越长越醇厚。

到了工作坊查了查表演时间,下午有一场,晚上也有一场。但卖票的人说,如果想听戏,只能下午,晚上的场次被人包了。

“包场的是哪个老板啊,这么豪气!”

卖票的人很骄傲地说:“搞渣土生意的大老板,他妈妈是殷老师的老票友了,可惜,她去年去世了,办事那天,殷老师还专门去哀悼了……”

“哦!那估计今天是老板妈妈的生日,所以老板来包场了……”

“那倒不是——晚上殷老板要唱《赵少卿》,老板最爱这一出戏……”

“《赵少卿》?”

没成想,这个胖头鱼并不是仅仅陪老妈听戏,他自己本身就爱,当然,估计也是受他老妈影响了,后期养成了爱听戏的爱好。只不过,这个爱好藏得太深了。看看周边的环境,刘关张顿时理解了胖头鱼为什么把这个爱好藏得深,因为唱戏的殷老师是名家,名家唱戏,好意思带一帮凶神恶煞的兄弟们来?这不是煞风景嘛!即便殷老师不在意,可是让这帮兄弟陪着听戏,那比打他们一顿都痛苦,爱好戏曲的胖头鱼自己心情也糟糕。听戏听的是感情,是心境,是一种艺术享受,能让这帮兄弟破坏了?

三个人将车开到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然后吃午饭。

一份鲎粿,三份粿汁,一份宫粽球,一大碗鱼丸汤,飘在汤上的鱼丸白白胖胖的,老板在店门口手打鱼丸,咬一口,真正无添加的纯鱼丸的香味,汤底也好,老城区的店味道确实不错。吃饭时,张三念叨起了越剧。刘大喜欢听豫剧,关二挺好奇,为啥刘大是东北人,不喜欢听二人传却喜欢听豫剧,刘大说,二人传他也听,但听得最多的是豫剧,因为他老婆喜欢听豫剧……

关二听秦腔。

吃完饭,三人就在车里,各自听各自的。

张三听的越剧比较特别,竟然不是婉转凄切的《红楼梦》或者《梁祝》,而是睚眦俱裂的《苦祖庙》:

夜沉沉风萧萧满地银霜;

月朦朦云迷迷越觉悲伤;

悲切切恨绵绵国破家亡;

泪汪汪心荡荡妻死儿丧。

怪父皇少主张懦弱无刚,

大势去又可比病入膏肓。

山河破社稷倒一场恶梦,

到今日哭祖庙我泪洒胸膛。

徐玉兰老师的唱腔铿锵激昂,洋溢着阳刚之美,张三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出车,揪住胖头鱼揍一顿。

关二听秦腔《武家坡》,王宝钏一番痛骂让他觉得十分过瘾:

二月二来龙出现,王宝钏梳妆彩楼前

王孙公子有千万,绣球儿单打薛平男

席棚里去把我父见,我爹爹一见怒冲冠

前门里赶出薛平贵,从尾门气走王宝钏

无处来无处站,在城南寒窑把身安

曲江池里烈马现,红鬃烈马把人餐

男子汉不敢耕田地,妇人家怎敢奔桑园

唐主爷家心胆寒,他出下榜文招好汉

奴的夫放下破天胆,才降了红鬃烈马龙一盘

唐主爷家心喜欢,才封他后军督抚在朝班

西凉国反了女玳战,打来战表要江山

我父和魏虎拿本见,督抚皆知先行官

奴的夫去了十八载,书不捎来信不还

这一锭银子莫于我,拿回去与你娘安家院

量麦子来磨白面,扯绫罗来缝衣衫

任你娘吃来任你娘穿,把你娘吃的害伤寒

有朝你娘死故了,死故埋在大路边

叫和尚把经念,叫石匠錾碑间

上錾你父薛平贵,下錾你娘王宝钏……

刘大却没听豫剧,他听起了潮剧《赵少卿》……

到了下午两点半,三人走向了工作坊,买了票,然后坐下来听戏。三点正式开始。

听戏的人挺多,竟然有两百多人,工作坊门票还是不便宜的,VIp座位共有八个,一个499元,之后靠前的前三排要199元,后面还有99元79元档次的,最后排最便宜的49元,但整个观众台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可见老人们不是不愿意消费,得有让他们觉得值得消费的项目才行。

戏台比较简单,没有那么多灯光之类的东西,摆设非常质朴,戏台之上,上演着悲欢离合,就见已经退休的名家在台上唱道:

飘荡荡离鬼城

一腔怨气恨难平

此身虽为屈死鬼

岂甘泉下暗悲鸣

魂不散心不死

欲待报仇雪怨情

忽闻王爷来此地

佳哪能不作声

阴阳两隔唯托梦

泣诉郭佳满腹冤情

王爷

未曾启口悲莫名

欲哭无泪暗吞声

曾记得春闱赴试题金榜

王爷提携中头名

御前夺力荐举我

奉旨巡按苏州行

岂料大恩未报答

壮志未酬横祸生

如今人已成冤鬼

无坟孤鬼目难冥

孤鬼无坟目难眠

名家唱的是《赵少卿》的着名选段《梦会》,这出戏通过大胆的想象,让死去的郭佳站起来说话,让其与赵王爷在梦里相会,细述自己遇害的经过,历陈赵俊强的罪行,表露自己的满腔怨气,企望赵王爷能秉公执法,同时,也使赵王爷表明了“若是逆子犯大法,我定不赦他罪愆”的决心,并询问郭佳身葬何地。这样的安排,为后面的搜府埋下了伏笔,当赵夫人力阻搜府时,赵王爷的一句“我家后园梧桐树下,与我深深地挖”,唱腔激昂,沉醉在剧情中的观众极其有共鸣。洗冤,大概是老百姓内心深处的渴望与诉求,观众在现实生活中遭遇了太多的冤屈无处诉,所以戏曲中的洗冤就迎合了观众的心底诉求……

刘关张三人听不懂,但看看观众们热泪盈眶的样子,三人都受到了极大的感染。三人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们泪眼婆娑,他们也许自己都没发现,他们在这群老头老太太们中间,毫无违和感。

五点半散场。三人没有出去,在戏台下面放器材的器材室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张三说:“刚才上厕所时我看了看,咱们晚上可以从后面的墙上翻进来的,这样我们就不用花钱了……”

刘大说:“花点儿钱,尊重一下艺术家嘛。”

张三懂了。关二说:“王宝钏在寒窑中等薛仁贵等了十八年,我们等胖头鱼能等多久?”

“这不一样吧,王宝钏人家是等男人,咱们等敌人。”

“我担心,会不会有人也开渣土车,也爱听戏——万一不是胖头鱼,那咱们今天就白等了……”

晚上七点半,器材室有人进来了。

这时候,三人躲进了器材室的花帐后面。

关二一转头,发现张三不见了,再一转头,发现刘大也不见了。

他心焦了起来,再一瞅,发现两人穿着工装,跟着工人一起搬东西。

晚上的舞台需要灯,他们跟着忙上忙下,居然没人发觉异常。

搬了灯,搬了桌子椅子,电源打开,舞台顿时亮堂堂的了。

工人们就站在舞台下面吃东西。

就在这时,胖头鱼来了。

一个人。

他往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坐,立即有人端来茶盅,以及烧好的水。

他随手打赏了一个红包。

又从包里拿出一沓子红包,交给那人。

那人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然后拿着红包,到舞台右侧的乐师那里,每人发一个,然后又来到舞台下,干活的工人也每人发一个,刘大和张三也都有,张三打开一看,里面两张票子。

这胖头鱼出手够大方的。

但工人们说,乐师的红包是一人五百,他们才两百……

不过,这些红包是包场费之外的打赏,所以,包场虽然只有一个观众,但乐师们的收入反而比下午场还要多。

晚上唱的还是《赵少卿》:

“他他他他言之凿凿殊可怜

我我我我闻之伤心意惨然

朝廷命官敢谋杀

莫不是不怕王法不怕天

难道真是是我亲生子

难道果然是我掌上珍

不是不是

连日劳顿多乱梦

梦中之事乃属云烟”

胖头鱼听着,跟着节拍击掌,高潮处,胖头鱼竟然流出了两行热泪,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母亲,还是被大悲的剧情所打动。

戏到中途时,关二不知从哪儿回来了,他走到刘大旁边,小声说:“我刚才去外面转了一圈,胖头鱼的路虎就停在大门左侧10远的地方,别的车辆没有,也没有什么人,确认他就是一个人来的……”

刘大点头。

中场休息。台上的名家下来跟胖头鱼寒暄,胖头鱼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更厚的红包,塞到名家的口袋里。

寒暄了一下,胖头鱼要去洗手间,名家也要准备下半场。

下半场灯亮之前,舞台以及观众席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下半场开始,锣鼓敲响,大灯亮起,但灯光亮起的刹那,已经清嗓准备张口唱的名家愣了: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观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