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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元月21日,周五,距离除夕还有13天。

宝安区“春芽艺术培训中心”内,琪琪正在做春节放假前的准备。场地、乐器、展架,该清洁的清洁,该维护的维护,该清理的就清理。为了省钱,所有这些杂活儿,她都是自己做。

从下个礼拜直到正月初十,培训中心停止营业。因为孩子们跟着父母,回老家过年了,这一个月,几乎没有生意。

此时,深圳已经从一个2万多人的小渔村,成长为一个常住人口400多万,暂住人口(务工人员)近1000万的大城市。

与之而来的,是交通运输能力的严重不足。尤其是火车运输。

那个时候,机票比火车票贵很多。一张上千、数千元的机票,对普遍月收入不到1千的打工人,是奢侈的享受。

所以春节前一个月,劳务工们就开始疯狂抢购火车票。

无数的人,为了一张火车票通宵排队。因为买票人太多,只能出动武警来维持秩序。数千排队买票的人被分成若干个100人左右的方队缓缓前行,以避免拥挤造成踩踏事故的发生。

夜晚气温较低,排队的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小塑料凳,还要准备一些食物以免挨饿。因为出入不方便,上厕所都成问题。好不容易排队到售票窗口,可票卖完了,只能等第二天排队继续“战斗”。

抢到票又怎么样呢?没有座位的站票比较多!很多很多人,哪怕只能买到站票,在火车上站十几、二十个小时,也要回家过年!

与父母孩子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是劳累一年后,情感上最大的安慰啊!

有个故事广为流传。话说有个人,通宵排了两天队,终于给家人买到了火车票,一得意,就在朋友圈里一顿吹牛,说自己认识铁路局的人,才第一时间买到车票云云。

亲朋们一听,啊!你这么牛啊!于是七大姑八大姨就都找上门,哭着闹着要他帮忙买票。说他如果不帮忙,就是六亲不认!

好吧,总不能丢了面子!于是,这个哥们儿就天天抱着铺盖卷,没日没夜去火车站通宵排队......!

为了缓解春运的压力,深圳市政府从90年代末开始,纷纷出台各项政策,鼓励劳务工留在深圳过年。效果也越来越明显。有条件的,开始把父母孩子家人接到深圳过年。只是春节的深圳,比之内地,实在还是太冷清了。

2007年,随着第一辆动车投入使用,再加上富裕起来的人们,有飞机、私家车等更多选择后,舍身抢票的春运时代才正式结束。

幸运的是,琪琪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1995年春节过后,琪琪就把妈妈和大弟弟一家接到了深圳。往后的春节,都是二弟、三弟来深圳团圆。返途的火车票随便买,车厢也空的要命。

今年春节,最小的弟弟一放寒假就来了,住在大弟弟那里。二弟弟自己在龙华的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培训中心虽然放假,琪琪则继续住在二层的阁楼上。

一个人住,自在,清净。

宝安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案子,两周前已经收网,阁楼也完全空出来了。

那个组织贩售 毒品的商铺老板,是个面目慈祥、举止儒雅的中年男人。每次琪琪去买东西,总是很热情,经常给点折扣,妥妥的“地球好邻居”!

男人的老婆年轻漂亮,儿子才6岁,也在琪琪的艺术中心学钢琴。平时,经常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小区散步。谁也想不到,他私下里干着如此黑暗的勾当。人不可貌相啊!

男人出事后,老婆孩子就搬走了。虽然认为男人100%应该严惩,但琪琪也很惋惜,失去了一个”好客户\"。

今天天气微凉,但阳光灿烂。琪琪把移动晾衣架放在门口,把被子摊在上面晒太阳。阁楼朝北,终日晒不到阳光,深圳又比较潮湿,被子被褥需要经常晾晒。

她的日子,也曾经繁华奢靡。只是,她更享受如今朴素单纯的生活。

平平淡淡才是真!

如此简单的道理,却用了5年的青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领悟!

晾晒上被子,琪琪走回大厅,从洗手间(兼厨房)拿了条围裙系上,然后开始用抹布擦拭展柜、门窗、钢琴、冰箱、乐器盒子。

一个多小时后,琪琪已经浑身出汗了。她环视着整齐洁净的大厅,满意地笑了。

还有几扇门窗要擦,那是个重活,她决定明天再做。但时间才下午3点,还早,她又拎来水桶和拖把,开始拖地板。

正拖着起劲,感觉门口光线一暗,有人进来了。

虽然不营业,但客人是要招待的。现在来咨询的,往往是节后的培训课程。每一个客户都不能错过。

于是她直起腰板,抬起头招呼道:”您稍等,我马上好......怎么是你?”

来的是个男人,看到琪琪,他眉毛一挑,嘴角一勾,似乎也很惊讶:“怎么是你?”

愣怔了几秒,琪琪先回过神来。管他是谁,来的都是客。她扯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说:“真巧......哦,这个培训中心是我开的,所以我在这儿。你......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男人双手背后,上下、左右巡视了下中心大厅,颇像个领导视察。

看了一圈后,他问:”我刚才路过这里,看到你们有钢琴培训课,想问下小孩子几岁开始学比较好。”

他为什么来问这个?他有小孩了吗?那个未婚妻怀孕了?

琪琪压抑住内心的慌乱,说:“我先把这些(水桶和拖把)收一下,你稍等。”

她快速把东收进洗手间,脱掉围裙,从架子上扯下条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快速用手梳理了下头发,抿了抿嘴,重新走出来,把男人让到门口的沙发上,自己坐在他左侧,然后回答男人的问题:“通常4、5岁开始比较好。当然,也有3岁就开始学的。这个看家长的意思。”

男人又点了点头:“噢,明白了。”

琪琪犹豫了下,问:“你,你有孩子了?”

男人答到:“我的孩子还小,我哥的孩子2岁多了,过了年就3岁了,我顺便也帮他问问。”

琪琪”哦”了一声,强笑道:“最好还是再等一两年。”

“但孩子的教育,应该早早规划,难道不是吗?”

那倒是的。琪琪点点头,一时无话可说。

男人似乎问题很多,他看看琪琪,又开口了:”对了,你们的老师稳定吗?如果一个老师教的好,可以长期教吗?我很关心这个。你知道,中途换老师,特别是频繁换老师,对小孩子好像不太好。“

琪琪说:”我们的老师很稳定的。正常教个2、3年没有问题。当然,再长的话,就要看学生需不需要。” 学生进步后,通常会换更高级别的老师。

“我很需要,我需要一个长期的老师,越长越好,最好能教一辈子。”

“不可能......\" 突然,琪琪停住,睁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生气的质问:”你,你是来捣乱的吧!”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好看的牙齿,左边那颗虎牙尤其可爱。

这个男人正是小王警官,王大勇。

见琪琪不高兴了,他反而笑的更轻松了。继续揪着那个问题问:“怎么,这么大的培训中心,没这样的老师给我的孩子上课吗?”

他的孩子?哼!不就是和你那个未婚妻“先上船后买票”嘛!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孩子没出生呢,就急吼吼来干嘛!显摆吗?炫耀吗?刺激自己吗?没门儿!

琪琪粗声粗气道:“我们没这样的老师,提供不了这样的服务,你走吧!”

然后站起身,双臂抱胸,沉着脸,准备逐客。

王大勇也站了起来,但他没有走,而是跨前一步,面对着琪琪,神色笃定地说:“当然有,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琪琪:.......

“怎么?你不想给我们的孩子当一辈子的老师吗?”

琪琪:.......

\"丁老师,我在问你呢!”

琪琪:“......问,问什么?”

王大勇坏笑着,贴近她的耳朵,无限魅惑地说:“我在问你,愿不愿意给我生个孩子。”

见琪琪还是怔怔地反应不过来,他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璀璨的钻戒。

王大勇费劲地单膝下跪,又咬着牙努力调整了下姿势,使之更稳更舒服些,然后举起戒指,眼神中充满诚挚的爱意,清清楚楚地说:“琪琪,嫁给我,做我的老婆,好吗?”

琪琪哭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她完全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除了哭,还能干些什么!

她双手捂着嘴,泪水滚滚而下,肩膀耸动不停,哭得泣不成声。

她似乎,要把这些年来,全部的伤心、委屈、不甘、痛苦、隐忍,都哭出来。以至于完全忘了时间,也顾不上跪在地上的王大勇。

王大勇终于忍受不住了!

他弯着腰,一手掐着自己的小腿,一手高举着戒指盒,呲牙咧嘴地恳求道:“我说宝贝儿,你能快点给个答案吗?行还不是不行啊?我,我受不了了!哎哟,疼啊~!”

琪琪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腿伤刚好啊!

她赶紧把王大勇搀扶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抱......他们的心跳和呼吸,终于再次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华美的乐章!

很快,培训中心的卷闸门放了下来,把里面遮挡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蚊子都钻不进去。

此时此刻,暂停营业!生人勿扰!少儿不宜!

当然,这时候的王大勇就不怕痛了!

痛又怎么样?痛并快乐着,说的就是他!

* * * * * * * * * *

2000年元月22日,周六上午,皓月住所。距离新年还有12天。

皓月正在和琪琪煲电话粥。内容嘛,当然是琪琪破镜重圆的故事。

虽然隔着无线电波,皓月却觉得,那浓重的甜蜜马上要流淌进自己的耳朵里了!她还真忍不住抠了抠自己另外一只耳朵。

琪琪继续着她的兴奋:”月月,大勇花了整整两个礼拜才说服了他父母呢,我就知道,他是爱我的,觉得我最好!.....我们商量好,明天就带上我妈,和他父母正式吃个饭,商量结婚的事......他还说,今年就不回老家了,我们先登记结婚,然后再慢慢筹备婚礼。春节假期呢,他就带我妈和他爸妈去周边玩一玩。惠州、东莞、广东,都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对了月月,你可要给我当伴娘噢.....”

这通报喜电话,差不多说了一个小时!挂电话前,琪琪忽然问:“月月,你春节肯定不回杭州了是吗?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反正商务车,有位置。不然你一个人在深圳,多孤单啊。”

皓月说:“怎么会呢,我不是一个人呀。陪在他身边,我一点也不孤单。“

琪琪:“月月,其实......唉,算了,不说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琪琪要结婚啦?” 刚挂了电话,江妈妈就问皓月。

皓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江妈妈叹了口气,神色忧伤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皓月赶忙笑了笑,走过去,揽着妈妈的肩膀:”妈,还有哪些要带的吗?家里没有,也可以去买,时间还来得及。”

江妈妈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要带的,家里都有。只是月月,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不是儿戏呀!你年龄也不小了,只怕这样拖下去,最后什么都没有......”

皓月温柔而坚定地说:“妈~,你放心,我真的想好了,绝不后悔,你就相信女儿吧,好吗?”

江妈妈眼圈红了:“唉,你说你,从小样样顺利,但偏偏感情之路,怎么就这么不顺呢!琪琪都要结婚了,而你呢,马上28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江妈妈抹起了眼泪。皓月抽了几张纸巾,帮妈妈擦眼泪,低声劝慰。

江妈妈吸了下鼻子,继续说道:“要不是你嫂子快生了,我就留在深圳陪你了,可现在,唉.....\"

皓月爱娇地搂着妈妈道:”妈~,别发愁了,你马上要有孙子了,多开心的事呀!我的宝贝妈妈,来,赶紧笑一个!”

江妈妈无奈地拍了皓月一下:“就你调皮!不过,你嫂子生孩子,我这个做婆婆的,总要带几年的,否则她会有意见的。再说我也担心你爸爸,没人照顾。可我也担心你.....唉,两头为难啊!”

皓月很歉疚,是自己害的妈妈难过。

可是,她不会改变心意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行李都收拾好了。江妈妈看看墙上的挂钟,说:”11点多了,欧阳璨也快来了。我去做饭。唉,璨璨那么好的孩子.....”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正是欧阳璨。

欧阳璨是元月15号,从美国飞香港,然后从罗湖进关到深圳的。正如他承诺的,行李箱里,装着一件华伦天奴的绝美婚纱。他要用来迎娶皓月!

但皓月没有穿上这件婚纱。在罗湖海关接上了他后,一到酒店,就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决定。

欧阳璨一度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整整三天,他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陷入无尽的痛苦、自责、彷徨和孤独中。

他后悔放皓月一个人回国;他愤怒苏向南阴魂不散;更痛苦皓月心意已决!他甚至想起了和文文分手那一晚,她咬牙切齿地说:“选择江皓月,你会后悔的!”

皓月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也是第一个完全灵肉一体的女人。

他发誓要终身爱护的女人。

如今两个人却要分别吗?永远的分别!他心如刀绞!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爱她!尊重她!一生一世,只望她好!

到第四天,他才从悲痛中渐渐缓过来。早晨,他拉开窗帘,当灿烂的阳光洒落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豁然开朗了。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失恋也并不是世界末日。漫长的人生中,还有很多和爱情一样值得珍惜的东西,比如崇高的友情!他需要重新积极起来,抛开重负,继续前行。

于是,欧阳璨找到皓月,说尊重她的决定,并告诉她,他愿意做她一生的挚友。

什么是伟大的爱情?

伟大的爱情,不是占有,而是给予。不是索取,而是付出。是祝福你,祝福你过的更好!

伟大的爱情,更是一种力量,能让人变得更加美好;也是一种信念,相信爱能战胜一切。这样的爱情,如同一盏明灯,照亮彼此的人生道路。

见到欧阳璨,江妈妈眼圈又红了。她是多喜欢这个\"女婿“呀!可现在......。

她亲切地问欧阳璨:”璨璨,你想吃什么?时间还早,阿姨慢慢给你做。”

“阿姨,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阿曼达说的没错,和皓月在一起后,他变的”柔软“了,更愿意体谅别人了。伟大的爱情,还会让人变的更好!

江妈妈不要两人帮忙。皓月就煮了点咖啡,端给欧阳璨一杯不加糖的。自己也端了一杯加牛奶的,和他坐在落地窗前那对藤椅上,静静看着窗外。

窗外又一片住宅在热火朝天建设中,深圳,不停地在腾飞。

两人的婚礼已经取消,但欧阳璨的假期还有不少,他决定和江妈妈一起回杭州。顺便处理点私事。

专利卖掉后,他已经是个妥妥的千万富翁了。西湖边的老宅子,经过父母的争取,族人都同意卖给他。当然,他开价也高。这次回来顺便办理手续。

本来,他想写上和皓月两个人的名字,因为本就是为皓月买的。可命运弄人啊!”

静默了一会后,欧阳璨看向皓月,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痛楚与不舍,\"月月,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那条路太艰难了,看不到尽头,还有无数想不到的困难等着你。”

“我知道,我不怕。”

“可是,你这样,确定不是感情用事吗?为什么不能理智选择呢?”

皓月目光幽深地望向远方,没有说话。

看着她美丽而消瘦的侧颜,欧阳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月月,跟我走吧,和我在一起。我想过了,我可以接受你心里有他,真的。“

多么伟大的爱情!

皓月看着他,眼中莹光闪动,语气中不免也动了情:”璨璨,你真好!我江皓月,此生能和你相识相知,足矣!只是你的恩情,我只能下辈子报答了。”

“哪里有什么下辈子,我只想珍惜这辈子。”

皓月轻轻摇了摇头:“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因为“,皓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因为我爱他”。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坚定地承认自己的情感。不再理睬世界上任何的束缚!

是的,她爱那个男人,爱了很久很久,比任何人都爱,比她想象的更爱。

因为爱,所以心里放不下别的人。

* * * * * * * * * *

在机场,和妈妈、欧阳璨拥抱告别后,皓月打了个车,直奔深圳红十字会医院。

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皓月精心挑选了几枝红色百合,又配了点紫色的小草。然后举着花束,来到了神经内科108病房。

这里,她太熟悉了!过去的三个礼拜,她每天都来。

她来这里探望一个人,一个她爱的人,苏向南。

苏向南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20天!

元月1号那天,在增城的白水寨风景区。拍照时一个不小心,何珊珊掉入身后湍急的河水中,皓月本能地想拉住她,结果和她一起掉进了河里。正在拍照的苏向南奋不顾身地跳进河,拼尽全力把她们两个救了出来,而他自己,则因体力不支,沉入激流里。

当时,天色已晚,通讯又不发达。苏向南失踪半个小时后,水上救援队才得到消息开展施救。

然而,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找到苏向南。当时,救援队长就担心,苏向南可能被冲进了下游的水库里,如果那样,生还的希望就渺茫了。

还好,担心没有成为现实。

第二天,元月2号早上6点,在过了整整12个小时后,救援队终于在下游一支流处,发现了苏向南。当时,他被卡在了折横架在水面上的一处树干上。人已经昏迷。

紧急送到医院时,他有明显的溺水、低温症状。头部受到撞击,浑身多次挫伤,尤其右侧大腿,被河床上尖锐的礁石划伤,长度约有十几厘米,深度足以见到皮下的肌肉。

在当地医院做了紧急伤情处理后,立刻由救护车送到深圳市红十字会医院抢救。

抢救和治疗非常成功。

可苏向南却一直处在昏迷中,迟迟不见醒来。转眼他就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躺了三个礼拜了。

皓月走进病房,只见除了护工,苏妈妈也在。

“月月来了”,看见皓月,苏妈妈站了起来。她原本圆润嫩滑的面庞消瘦了不少,眼角和额头的皱纹越来越深。黑眼圈也出来了,恍如一片夜色,遮盖住了眼睛的星光。

是啊,有多少父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呢!

苏向南还是独子,一脉单传!

苏爸爸一夜白头。看到儿子的第一眼,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涕泪纵横,差点瘫软在地上。反倒是苏妈妈,死死撑住,从容配合医院的一切抢救指令。

皓月回应了声“阿姨”,然后走向床头,含笑看了看睡着的苏向南,然后凑近他的耳朵,用轻快的语调说:“嗨,向南。你今天怎么样?好一点没有?花瓶里的花干了,我买了束新鲜的,全是百合,喜不喜欢?反正我挺喜欢的,你不喜欢也得要!我现在就插到瓶子里,等会儿再和你说话。”

她每天来,都这样和他说话,就好像他清醒一样。

苏妈妈慈祥地看着皓月,垂着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看到皓月,她也说不出来的喜欢。

这件事,苏家没有责怪任何人。他们知道,按儿子的品格,其他人掉进水里,他也会救的。而皓月的痴情守候,也让双方的心紧紧靠在了一起。

皓月让苏妈妈回去,自己在这儿守着。苏妈妈也愿意留点时间给两人独处。

苏妈妈走后,皓月坐在苏向南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言低语:“亲爱的,你快点醒来好吗?你总说让我回到你身边,可我回来了,你为什么又不理我呢?你不怕我生气吗?我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哦!哦,向南,你快点醒来吧。我多想,多想看你对我笑,多想和你说说知心话啊!”

说着说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向南,我爱你。以前我从来没说过,以后,我要天天说,说好多好多遍,说到你烦为止。可是你烦了,我也要说,我爱你!”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微笑着继续说道:”哦,向南,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听到我说的话,对不对?向南,我的英雄,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醒来,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有时候,她就趴在苏向南的肩膀上,眼看着他,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脸,娇声软语:“向南,阿南,南南,你为什么这么好看呢?病了也这么好看。你这个坏小子,我这么夸你你都不理我,坏透了!”

说一阵子话后,皓月会给苏向南戴上耳机,用mp3播放事前录好的,皓月自己朗读的小说。苏向南昏迷第一周,皓月就录制好了,每天让护工播放给他听。

专家们多次会诊后,一致认为,能做的治疗都做了,效果也相当好。他这种昏迷,可能不是创伤性的,可能是神经性的。

神经性的昏迷,无药可治,全靠奇迹。

专家说:“多和他说说话,也许用亲情可以唤醒他。” 当然,还有爱情。

只是,专家也说了,昏迷时间越长,清醒的可能性越小,超过一个月不醒,对大脑和身体机制会造成伤害。超过半年还不醒的话,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皓月累了,她一手支额,一手紧握着苏向南的手,闭目养神。

然后,恍惚间,她觉得握着的、苏向南的手,手指头似乎动了动。

她猛地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看向握着的苏向南的手。她紧紧盯着,盯了好久好久。可那只手,却再也没有一点动静,还是那么苍白的、软塌塌的。

以前,他的手,是多么遒劲有力啊!

皓月苦笑笑,明白自己刚才是做梦了。因为太希望他醒过来了。

又过了好久,皓月要回去了。

她给苏妈妈打了个电话报备,又向护工交代了几句后,皓月俯身亲了亲苏向南的面颊,柔声道:“向南,亲爱的,我要回去了。你要乖乖的哦!明天我再来看你。你答应我要醒过来,陪我说话,好不好?”

旁边的护工笑了:“江小姐,好不好,他也不会回答你呀!”

皓月也笑了笑,她揉搓了几下苏向南的头发,脆生生说道:“好了,向南,明天见!”

然后转身要走。突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很微弱,很沙哑,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她听到什么?她听到了一声,“月儿~”

不,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有人在叫她。皓月猛地转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