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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我在人间那几年 > 第232章 青衣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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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并非楚氏宗室的藩王,而是楚氏先祖谋天下之初分封的异姓王,受高祖之命护卫京城,如今见天下又异,故而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广平王姓李,本名李和,同二公主之母李修仪有姻亲关系,因着这几年皇帝要收权,很是打压了一番他们这些开国功臣之后,封地的权力一削再削,他对皇帝其实是有怨的。

如今楚钦丢下国度南逃,却留了个楚昭黎在皇宫里,他不清楚这父子俩的恩怨,只记得八年前他受召入京时楚昭黎便是太子,如今一帆风顺地做了皇帝,只当他真是楚钦相当看重的孩子。

因而入主京城后,很是对楚昭黎羞辱了一番。

攻破洛阳城当夜,金銮殿血气冲天,李和便是在承明殿与群臣饮酒庆功的,他也讲究个名声,因而宴席上不知有随他一同南下的将领,还有留在金銮殿内侥幸未死的旧臣。

未来得及逃走的宫婢们披着纱衣战战兢兢地在大殿上跳舞,舞女身姿婀娜,却也不比李和王府里的姬妾美丽多少,他瞧着满宫粗鄙不堪的属下,一脸屈辱的旧臣,忽然还是觉得无趣。

他带来的大都是些目不识丁的草莽,少有的几个能臣,此时正忙着替他料理攻破都城之后的诸事,并未来参与宴饮;

至于那些旧臣,都是些忠良死节,视名节大过天的谏官,若非碍于是楚昭黎跪着为他们求来的生机,怕是早撞了金銮殿的柱,此时更是看不上李和。

瞧着满堂的乱象,李和没有那种得偿所愿的畅快,反而愈发觉得憋屈,就好似他只是攻下了王都,却没有得到权力,越想越不舒坦,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让人把楚昭黎带来。

早上楚昭黎主动归降,因而李和并未为难他,只把他软禁在了宫殿里,但也没记得给他送饭就是,一国之君,就这么生生饿着被带到了殿上。

喧哗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一脸莫名地瞧着李和,不明白他把亡国之君带上来作甚。

面对众人的不解,李和微微一笑,虽未登基,他却已开始以“朕”自称:“南下一路舟车劳顿,朕瞧几位将军也是鞠躬尽瘁,如今再要自己倒酒,未免疲惫,不若找个酒侍与诸君行酒如何?”

这酒侍自然就是楚昭黎,他被人带到殿上,李和往他的膝弯踹了一脚,迫使他跪倒在了地上,屈辱下跪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早上那一件染血的龙袍。

“愣着作甚,去给大人们倒酒。”李和轻飘飘地说着,有宫人面带怜悯地将一只酒壶递到了楚昭黎手边。

旧臣们心中一跳,都不忍直视,李和带来的武将们却都兴奋了起来,此前他们都是些为人看不起的下九流,如今却能叫沦为阶下之囚的皇帝给他们倒酒,如何不叫人血脉喷张?

楚昭黎掩在明黄衣袖下的手骤然收紧,他委曲求全惯了,却也不是不知道屈辱,可是……他转眸看了看年事已高,正一脸担忧难过地往他这边看的老太傅,

口中呼出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忍下来,压抑着胸中那些激荡的情绪,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酒壶,正欲起身行酒,可是还不等他动作,李和却是抬脚踩住了他落在地上的衣袖。

“真是好不懂事的贱婢,主子吩咐竟也不知道应个声儿,嗯?”李和故作恼怒地说着,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楚昭黎的反应,他是逆来顺受也要,不堪受辱也罢,都是足以叫李和高兴的乐子。

楚昭黎本欲装傻充愣到底的,可是李和铁了心要瞧他受辱,见他缄默无声,竟是叫带刀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老太傅身后,无声地威逼着这个亡国之君。

“奴婢……遵命。”楚昭黎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张口应下了乱臣贼子的羞辱,跪在地上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且慢,既为奴婢,这身衣衫如何能穿得?”岂料李和犹嫌不足,他瞧着一脸屈辱之色的楚昭黎,心中恶劣的欲望更甚,“还不快给他换上奴婢的衣服。”

楚昭黎被当众剥了明黄的外衫,被宫婢们粗鲁地套上了一件寻常百姓穿的青衣,束了冠的发髻亦被拆散,他算不得衣衫凌乱,可被当众剥去服制,拆散发髻,君主的颜面已然是扫地。

和与群臣饮宴,逼怀帝行酒。遗留于世的史书上关于城破当日楚昭黎的记载只这寥寥一句,无人得以从中窥见其中屈辱。

彼时他端着酒壶赤脚走向坐着的旧臣,老太傅于心不忍,终是在酒盏倾斜之际起身走到楚昭黎的身边,抱着这位亡国之君的腰恸哭出声:“陛下,陛下啊……”

楚昭黎被老太傅抱得晃了晃,神色惨淡一片,似是无动于衷,只低下头斟出一杯酒,道了句:“大人,请——”

君臣相携痛哭流涕的场面叫李和看在眼中尤其不爽,他重重地搁下酒杯,冷冷出声道:“太傅似是还攀顾旧朝,不肯认朕这个新君呐,既然如此,来人,拖出去,砍了!”

“太傅、太傅!”楚昭黎闻言面色一变,眼见着老太傅被广平王亲卫拉了出去,这才急忙看向坐在高位的李和,“你应下了不杀的,怎可出尔反尔?”

“朕只说不杀,可没说这些旧臣的不敬之罪也能饶恕。”李和坐在上首漫不经心地看着楚昭黎意外着急的模样,心中只觉畅快极了,他指了指身边一个宦官,用带着戏弄的语气道,

“昔时淮阴侯为漂母赊肉能受胯下之辱,你若今日也能从他胯下钻过去,朕便也不杀那老匹夫。”

“陛下不必因我等受此等乱臣贼子威胁!”楚昭黎还未反应,在一旁目睹一切的旧臣们却先忍不住开了口,其中一人道,“夫志士推诚守死,要立名节,乃是养生安身之本。”

“岂可贪图生机而弃声名于不顾?”那人说完,竟是起身撞柱而死。

旁人为之所动,亦起身慷慨陈词:“人苟生之为见,若者必死!吾等若以身殉国,虽死未悔,陛下不必为我等求生而委曲求全!”

说罢竟也起身触柱而亡,不过瞬息之间,旧臣大半死去,楚昭黎站在殿中,瞧着一个个昔日对他横眉冷对的谏官为了全他的体面不惜以死明志,竟是忍不住掩面大笑起来。

他渴求了半生的东西,竟是在此时此刻被人以这样的方式交付——这群旁人眼中没什么本事的谏官,为了他的尊严,为了他不受威胁,竟是不惜自尽,为君如此,此生何憾!

旧臣宁死不受李和的恩,他被当众这样驳面子,脸色已是相当难看,见楚昭黎还如此大笑,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乱臣贼子痴心妄想。”旧臣以死明志,楚昭黎此时自也不必再委曲求全,他瞧着那李和,语气讥诮,“你知道他们为何不认你么?朝臣百姓的心之所向,是要拿圣人之德来换的。”

“而你——”楚昭黎抬起之间点了点李和,而后撇了撇嘴,讥笑道,“乱臣贼子,犯上作乱,莫说圣人,便是庶民之德,你也是没有的。”

……

路舟雪踩着踏雪无痕出了洛阳,在豫州见着了谢仪,此人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脚踩木屐颇有玄门风范——路舟雪认得他,谢怀玉。

三言两语交代了来意,他却从后者的口中得知,楚昭黎从接下意味着亡国之君的皇位时,为了撇清谢家,已然与谢陵断绝了往来,也就不可能有什么书信需要送给谢仪。

路舟雪起初不信,谢怀玉便当面拆了信件,果不其然,那封楚昭黎嘱咐说一定要亲手送到谢仪手里的重要信件,里头只放了三张白纸,只有最后一页有寥寥几行文字,还是写给路舟雪的。

那几行字大意是说,楚昭黎命中有劫必死,此前滇蛇之毒受路舟雪相救已叫他从仙人跌落凡尘,不忍再要他随意干涉因果,他日祸临己身,故而诓路舟雪离京。

路舟雪听完谢仪口中的真相,思及离别那日楚昭黎坐在台阶上所言的诀别,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书信,原来楚昭黎什么都知道,知道他自断灵脉后由仙变成了凡人;

知道他救他一定要付出代价,所以用这样的法子把自己诓走。

楚昭黎真的很聪明啊,路舟雪一边往回赶一边想,知道自己成了凡人,从洛阳到豫州来回起码半月的路程,等从谢怀玉这里得知真相,已然是赶不回去了。

幸好,那个小混蛋算漏了他的踏雪无痕,若是用到极致,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路舟雪心怀侥幸地想着,在傍晚时赶回了洛阳,他本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却只瞧见了一个尸横遍野的洛阳城。

路舟雪心神大乱,他离开洛阳还不到一日光景,如何叛军便攻了进来?叛军进城了,黎民百姓尚且被残忍屠杀,那楚昭黎呢?他是皇帝,那些乱臣奸佞难道会善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