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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

成蟜罕见起了个大早,找到熬了一整夜的韩非。

他带着十几个军中的铁匠,在城中一处僻静的小房子,十几个人噼里啪啦地忙碌了一整夜没睡。

等到成蟜找上门的时候,韩非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成蟜双手端起他的脸,用力揉搓着:“清醒点啊,非哥!”

韩非抬手推开成蟜,面无表情地钻进铺子里,高冷道:“来!”

二人先后走了进去,避开正在忙碌的匠人,韩非带着他走到了墙角。

墙角处堆放着一晚上的成果。

成蟜一眼就看中他心心念念的好东西,腰身捡起一块带着弧度的铁片,拿起来放在胸前比划着。

“你把那一块拿起来,放我背后看看。”

韩非听话做事,不打一点儿折扣,如同一个机器人,拿起另一块铁片,放在成蟜背后,让铁片的弧度,对准他的后背,几乎完美贴合在一起。

“不错,不错,很合适。”

成蟜赞叹着把铁片扔下,哐当一声,他再次捡起几块小的,弧度更大的铁片,卡比对着胳膊,十分满意道:“非哥,你有做铁匠的天赋啊!”

“没。”

韩非把手里的铁片扔出去,满脸写着抗拒二字,眼巴巴地看着成蟜。

仿佛在说,快看看其他的,看完以后,我就该回去睡觉了。

眼看着成蟜只顾着摆弄那些,小块的铁甲,放在身上各部位试来试去,就是不去捡那堆积成山,废了大家伙一整夜时间,却看不出有什么作用的破铁环。

说它是铁环,它还不够圆,其中有一头还丢着个小孔。

打造一个并不难,但是打造了一晚上,所有匠人都是骂骂咧咧的,为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熬夜不能睡觉,换谁都骂人。

唯独韩非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韩非哐哐两脚,踢开碍眼的器物,捡起两个铁环,带着坏情绪硬塞到成蟜手里。

“看!”

一个字,成蟜感受到了韩非的熊熊怒火。

为此,他只好放下心爱的铁甲,接过韩非递过来的铁环。

成蟜弯腰把脚伸进铁环里面试了试,空间很宽裕,足够用了,略有敷衍道:“做的不错,公子我很高兴,理应给你发放奖励的,但是你催促的态度,让我很不喜欢,所以奖励就暂扣,留待下次,不赏不罚。”

韩非不在乎赏罚,他只在意能不能回去睡觉,看到做出来的铁环,通过了成蟜的检查,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走到最近的匠人身边,抬手拍拍他,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离开,回去补觉。

成蟜大步迈出,拉住想要离开的韩非,把铁环放到对方掌心,缓缓合上五指:“你别回去睡觉了,把这些东西装车,我要运到邢丘,和李牧谈笔交易,你跟着队伍一起出发,路上再睡,至于其他人留守河阳。”

可着一个人欺负啊!

也就是韩非说话不流利,否则他骂死眼前这个混蛋。

他无精打采地拖着双腿,找来几个匠人,一起把那些铁环搬出去。

天色亮起,大军用完早饭,开拔出发邢丘。

一路不停不歇,直至当晚半夜,才到达邢丘城。

沿途,在快要到邢丘的地方,遇到了从李牧营中返回的信使,带来了李牧的回信。

对方表示,接受成蟜的邀请,愿意和他在邢丘城外见面。

具体的时间地点,由成蟜决定之后送去即可,并承诺在会面结束之前,他所率领的赵军,不会攻打邢丘。

但,也给成蟜了一个期限,三天之内不回复的话,今天就要发兵攻城了。

成蟜拿着笔,迟迟拿不定主意。

回复三天以后见的话,他突然有些怂了,那可是李牧啊!

万一来支奇兵,把自己请到赵国做客怎么办?

让王兄倾尽秦国家底,把他换回来,几乎不可能。

王兄是个一生要强的男人,绝不会低头,他派兵猛攻抢尸体,都不可能赎人。

可回复三个月后见,李牧肯定不会惯着他,说不定收到信就发兵攻城了,到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三日后正午,邢丘城外五十米,在下搭建一凉亭,恭候将军到来。”

“只要将军愿意前来相见,我就承诺不用赵军攻打,主动打开邢丘城,让庞煖安然无恙回到赵国,此信为证,绝不食言!”

成蟜拿着信走到冯劫旁边,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拉起他的右手,轻轻地沾了笔尖的墨汁,在信上按下手印,“让人把信送给李牧,就说本公子希望他如约前来。”

冯劫不可思议地看着指尖残留的墨汁。

按手印,立字据为证,还能这么玩?

今天,他真的是涨了见识。

他接过信,粗略看了眼,目光停留在庞煖的名字上,眉心缓慢凸起。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眉心再次舒展开。

信是公子写的,手印是他按的,那没事了,不用担心公子放跑敌人。

这明摆着就是不认账啊!

“末将这就派人去送信。”

邢丘城外,百里处,赵军大营。

“将军,那黄口小儿,竟敢来信约你相见我还以为他是个有胆的种,没想到会面的地点,定在邢丘城外五十米,他是多怕死啊?”

“哈哈哈~,这还不算,他还要主动打开城池,放庞老将军回赵,真不知道秦王是不是瞎了眼,让这么一个蠢货带兵守在我赵军必经之路上。”

“也许秦王不是瞎,而是任人唯亲,不管秦军死活,哈哈哈…”

李牧跪坐在主案后面,抬手制止了属下们的嘲讽讥笑。

他长相英武,双眼如同猎鹰一般锐利,语气凝重道:“司马尚此前来信,秦公子成蟜,为了挑起韩赵事端,在韩国闹市,众目睽睽之下,挑动韩人暴动,悍然刺杀赵葱,奈何没有证据。

而司马尚至今未归,想必也是遭他毒手,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完全不顾忌事败的后果。

至于其在用兵一途造诣如何,不曾听闻,单单从行事来看,每每出人意料,绝不会如此轻易放庞煖回来,传令下去盯紧邢丘,一旦发生异常,大军即刻夺下城池,接应庞老将军回国。”

李牧不会害怕任何对手,但也不会小看任何对手,骄兵必败的道理,亘古不变。

他提醒手下的将领们,“莫要小瞧此人,就算他不通兵法,带领城中的秦军殊死一搏,也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损伤,也不要寄希望于自己的敌人,等成蟜打开城池放人回来,你我一干人等,就不必南下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