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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镇哥带我偷溜出了医院。我们先去夜市,给我买了套还不错的衣服,接着联系了一个叫“小黑”的搞路线运输的。他专门做丽江到昆明的包车,生意做得很大,随时都能接单,就是价格比一般的贵几倍。

一夜开了6个多小时,我们赶在天破晓前抵达了长水机场,等了一个小时多一点,我们坐上了飞机,再经过3个半小时的颠簸,杭州萧山机场的轮廓出现了视线内。

我对乐溪发出的信息,她始终置之不理,我不清楚她在何地,只能联系她的好友张艺;张艺告诉了我一个惊天噩耗,让我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如受重击,她说乐爷爷早在我出车祸的那天去世了……

我悲痛欲绝,心如死灰,一声声呜咽从我喉间嘶哑着发出,我就一遍又一遍的捶打地面,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可是拥有世界上最高尚品格的老人,他应该永远带着笑容在那棵银杏树下乘凉,怎么好端端的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人世呢?

我还记得他和我下棋,跟我喝茶,教我很多大道理,我从他身上获得了许多感悟……我们不是亲爷孙,可其乐融融的那段日子里,我们更胜亲爷孙!

乐爷爷,我好想再跟您聊一次天,听您讲您过去的故事,然后在您的高谈阔论里把自由也装载进自己身上。

再也没机会了……没机会了。

……

我支撑不住如此沉痛的打击,再加上身体仍处于未康复的状态,竟在下一刻昏厥了过去,而醒来的时候镇哥已经把我带到了一家宾馆。

我抓住了他的肩膀,苦苦比划着手势,我想说的是“带我去见乐溪”。

不知道他是没理解我的意思,还是理解了却不想再让我承受剧烈情绪波动,他始终是一副看不懂的模样。

我一把推开了他,紧接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朝房门走去,他这才拦住我说道:“怕了你了,是不是没见着乐溪,你就誓不罢休?”

我重重的点头,他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带着我出发了。

我和镇哥去了乐爷爷生前住的大院,这个院子变得寂寥无比,只有两个家政模样的中年女人在清理祭奠用品。

而秋日,那棵原本应该金黄璀璨的银杏树,却变得光秃无叶,一片不剩。或许,它亦有灵,以此方式,深情送别乐爷爷。

刚进院里,眼前便闪过那道我朝思暮想的身影,她的面容很憔悴,似乎无法承受乐爷爷离开造成的痛苦,以至于需要被林凰年搀扶着才能行动。

“乐溪。”

镇哥喊了一声,听到声音的乐溪和林凰年二人转头看来,和她对视的我于此刻变得激动,颤颤巍巍的就向他们迎面走了过去。

乐溪的脸色和我的激动不同,她的表情先是由意外变成了冷漠,然后又从冷漠变成了仇恨,她冷眼看着我,说道:“你还过来干什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对我,明明她在乐爷爷弥留之际想到的还是我啊……

我拼命的用手比划,见她依然用那副表情看着我,我顿时手足无措,然后又去扯镇哥的袖子,镇哥会意,替我说道:“我们放心不下你,想过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们来看我!”

言罢,乐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旋即转身离去;我心急如焚,立刻拦住他们的去路,不住地挥手示意不要离开。

这一刹那,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讲,我想问问她还好吗,还想跟她说对不起,因为我没能在乐爷爷仙去前赶到。

但我的声带受伤了,我无法发出声音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也为乐爷爷的离开难过不已,我更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一个肩膀。

同时,我还有点自卑,面前的人可是我深爱的姑娘,我如今就是一个残缺的人,又能如何勇敢跟她讲述我的爱?

“周未,我麻烦你不要再这么死缠烂打了,我告诉你,我现在恨死你了!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更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来看我!”

乐溪就在我的阻拦中瞬间爆发,她此时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这种恶劣的态度,哪怕是在丽江误会了我和肖园的时候,她都没有表现过。

她的言语中,我流下了眼泪,镇哥却听得不快,他站在我身前,指着她指问道:“你什么意思?说话能不要这么难听吗?”

乐溪旁边的林凰年打掉了镇哥的手,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在这儿撒野,再指手画脚,别怪我不客气!”

“草!想比划比划是吧?”

“没素质的垃圾!”

林凰年骂了一句,镇哥瞬间就怒了,挥起拳头就要打他;林凰年毫不示弱,冷眼相望。

乐溪拦住了林凰年,镇哥也停下了。而后,乐溪紧紧凝视我,脸上的痛楚愈发明显,许久之后,终于用一种痛彻心扉的姿态对我说道:“爷爷离开了我,我已经很难过了,还请你们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因为只要看到你,我就会为自己不值,更为爷爷的看人眼光不值!他到死都还认准你是心目中最好的孙女婿!”

镇哥当即回道:“为什么不值?难道他的爱不够热烈吗?不够真心吗?他妈的他是我认识所有人当中最深情的那个!怎么到你嘴里就一文不值了?”

“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你是指他和肖园在天台那个靠肩?你不觉得你太断章取义了吗?如果你足够爱他,就不需要多做无谓的解释,那只是个误会!”

“误会?”乐溪冷笑着,停了停又说道:“我也质疑过是不是误会了他……可是,血淋淋的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我才真正了解到他周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太虚伪了,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转头又是和肖园玩暧昧,又是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搂搂抱抱,甚至上床!”

她的言语让我变得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我又有了这些误会!

我焦急的拉了拉她的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还对镇哥比划着,可这样并不管用,我急的心力交瘁,心里在呼喊:你真的误会了,我可以解释!

林凰年不解的看了看我,对镇哥问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镇哥跟我有默契,所以他没理会林凰年,只是向乐溪问道:“你说他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上床,我怎么不知道?”

乐溪连说了三个“好”,这才说道:“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行,我就让你看证据,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罢,她拿出手机点击了几秒,然后递给了镇哥,我连忙看过去,经过好一阵浏览,才知道这些全是车祸那天晚上我和林语蛰的照片:酒吧里暧昧的灯光下,我和林语蛰的举止显得旖旎无比,更有甚者,照片里还拍到了她带我开房的画面!

我傻眼了,虽然这些照片是真的,可我完全是醉酒不知情,等到醒酒之后,哪怕林语蛰和我几乎已经擦枪走火,我都生生忍了下来。

我更有些疑问,到底是谁拍下的照片?又是怎么会出现在乐溪的手上?

就在我和镇哥失神间,乐溪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些照片的详情里都包含了拍摄日期,这个是无法作假的。”

她就这样述说着,泪水却已爬满了整个面庞:“周未,你好混账啊!爷爷离开的那天,我和他都在惦念你,你却在享受肉欲之欢!……当时我无论如何都打不通你的电话,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真是可笑,你不仅背叛了爱情,还背叛了信任,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至此以后我乐溪和你分道扬镳,但愿永不相见!”

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我已经丧失任何理智,身子一阵又一阵的颤抖着,继而还癫狂似的冲她摇头。

乐溪怒视着我,厉声道:“周未,你是哑巴吗?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的心是铁做的吗?看我痛苦,你会很有快感吗?”

我被这一连串的质问深深触及到灵魂,刺痛的感觉是如此巨大!我终于靠近乐溪,一说话,便是干涩到令人浑身难受的声音:“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

听着我这道犹如厉鬼般的声音,乐溪猛然一震,随即死死盯住我,声音突然就变软了:“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对她的询问不管不顾,冒着彻底失声的风险也要说着:“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我知道我该死,但你还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难道真的要让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能看到我对你的一片赤诚吗?”

或许是我声音嘶哑还要努力说话的样子太可怜,又或许是她尚存着爱我之心,她的表情渐渐出现了动容,继而又出现了些许心疼,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在告诉我她想听我解释,可却无法过心里那一关。

这时,林凰年单手抱住了乐溪,淡然看了我一眼,又看着乐溪说道:“他对你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大吗?你还要为他受多少次伤,撞几次南墙才肯回头?难道,非要等到遍体鳞伤了,你才善罢甘休吗?……那些你亲眼见到过的,曾经耳闻过的,还有铁证如山的照片,都在证明你爱错了人!”

停了停,他又以讽刺的口气说道:“你不要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凄惨,但可怜人自有可恨之处,难道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的所作所为,才给他惩罚的吗?”

随着林凰年一次又一次的反问,乐溪的动容神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钢铁般的坚硬。

我有口难辩,凄然泪下,连连反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乐溪早已也泣不成声,可就是不再看我,转身就要走,我于这一刻惊慌……我即将丢掉我的整个世界了。

于是,我连滚带爬的跑到二人身前,颤抖不已的从衣服内衬中拿出那个精美的盒子,将其打开,我就拿着戒指对乐溪说道:“你说过要嫁给我的,怎么、怎么就这么要和我一刀两断了呢?……”

乐溪离去的身影瞬间犹如化为雕塑,她的表情在此刻凝固,呆滞的看着我手中那枚戒指好久,最终她向我迈了一步,而我,也渐渐涌起了几分念想。

“小溪……”

林凰年出声想要制止,乐溪却摆了摆手。

她终于从我手中接过了戒指,淡然端详许久,在下一秒又忽然冰冷起来。

“曾经,我以为遇上了一个会用一辈子去爱的人,我满心欢喜,为他担忧为他愁,以为他是我自由路上最真挚的宝贵礼物……所以,我等这枚戒指好久了……那时,我在等自己战胜愧疚和得到坦然;在等他强大到什么都阻碍不了我们的爱情……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一切都变了,我变得不爱他,他也变得不是我爱的模样……而中间这发生的种种,我不能原谅,更不能释怀……所以,那个少女怀春的梦,就永远留在过去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乐溪给了我一个凄美的笑容,随即拿着那颗戒指的手猛然朝天一掷,带着我最后的期许,奔向了虚无……

可我仍然不肯放弃,飞奔的朝可能掉落的轨迹找去;我埋头摸索,泪水就垂直于地面的一滴滴滑落,湿润了这个我们曾相爱过的院子……

林凰年带着乐溪走了,我仿佛已经完全成为了他们生命里的甲乙丙丁……镇哥哪里看的了我这么卑微的模样,他红着眼想要制止我找戒指的行为,我却推开了他。

哪怕和乐溪决裂了,我依然想保留这枚戒指,因为有了它存在,至少还能证明这段感情是真切的。

我们……本是可以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