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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雅夫人天没亮就起来收拾,检查着进宫能带的东西。

乌雅·威武和儿子乌雅·博启,老实的跟在乌雅夫人身后,帮她查漏补缺。

“额娘,多带点银票给姐姐,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进宫。咱们家的人虽然在内务府有点势力,但宫里花钱的地方太多,银票多心不慌。”博启长得和阮酒酒有三分相似,如果站在一起,一眼能看出两人是姐弟。

博启从小和姐姐亲近,乌雅·玛琭入宫小选,他哭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哭劈叉了。连着几年,一开口说话,沙哑的跟只公鸭子似的。

威武赞同的直点头:“博启说的对,夫人要是手里头银钱不够,我还有点私房钱,夫人全部拿去。家里的银钱,留点嚼用的就够了,咱们还有的时间攒,先都挪给德嫔用。”

乌雅夫人柳眉冷竖,掌家主母的气势,压的威武直缩脖子。

“你还有私房钱?”乌雅夫人道。

威武眉毛耷拉着:“就一点点,留着请同僚喝酒用的。夫人别气,入宫要紧,别为了为夫耽误时间。”

乌雅夫人冷哼一声:“我回来再治你。玛颜珠呢?”

博启撇撇嘴,对庶妹很看不上:“额娘您不带她入宫,她闹脾气一早跑去叔父家了。”

威武宽广高大的身躯,躲在儿子后头,瑟瑟发抖。

“博启你小子闭嘴吧,再说下去,你就要没阿玛了。”威武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道。

博启秀气有神的杏仁眼里,满是不解。他说什么了?

老实孩子听话的闭上了嘴,在他们家,额娘第一,姐姐第二,阿玛第三,他第四。

“你离你弟弟家远些。德嫔娘娘在宫中不易,家里帮衬不了多少,若再因为他家被钻了空子,连累娘娘受罪,我亲自告到族中,要求分家。”乌雅夫人厉声道。

她容貌端丽的女儿,千好百好,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成为皇上后妃,偏偏因为小叔子家的那根独苗苗,受佟佳氏要挟,成了佟贵妃邀宠得子的工具。

每每想起此事,乌雅夫人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扛着劈柴的斧头,拆了小叔子家的门。

“夫人莫气,夫人莫气。岳色再管不住他家小子,我打断他两条腿。只要给他留着一条,传宗接代用就行了。”威武提到这也气的不行。

可那是他弟弟,跪着哭着求到他面前,头磕的咣咣响。他能怎么办?岳色还救过玛琭的命,就当是把救命之恩给还了。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佟家恶心人。”威武说完,拧着儿子耳朵道:“今儿阿玛和你额娘说的话,你听到耳朵里,一句不许说出去,知不知道?否则,你姐姐也救不了你。佟家啊,势力太大了。”

博启乖巧的答应着,他媳妇儿都在相看了,是个懂事的大人了,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乌雅夫人提也不提庶女,该教导的没少教过,请的教引嬷嬷,姐妹俩儿用的是同一个。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玛琭有的,玛颜珠都有。就这样还要闹腾着不公平,那她也没法子了。

乌雅夫人向威武摊着手,道:“私房钱呢?不是说带进宫给德嫔娘娘?”

威武憨笑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甚至连荷包里装的碎银子都倒出来。

乌雅夫人嫌弃的把碎银子重新装回去,银票也留了张还给威武。

“你在外走动交际,身上不能一点银子没有。”乌雅夫人道。

“谢夫人体贴,为夫一定会省着点花的。”威武感动道。夫人还是心疼他的!

乌雅夫人横了他一个白眼:“马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夫人,见到德嫔后,请她在宫里一定要平安啊。家中一切都好,乌雅家的功勋靠乌雅家的男人挣,让她别替咱们委屈自己。”威武虎目含泪,怕被妻儿看到笑话,他话说完急忙背过身去。一滴热泪滚烫的划过脸颊,落在地上,很快蒸发消失不见。

马车在西华门前停下,乌雅夫人一下马车,就看到一位穿着体面,眉眼带笑的年轻太监,立在门后等着。

“奴才怀恩,见过乌雅夫人。奴才是永和宫的首领太监,受德嫔娘娘的吩咐,一早等候在此,接夫人进宫。”怀恩道。

乌雅夫人忙对怀恩颔首道:“这么冷的天,让怀恩公公久等了。”

“这是奴才应该的。两位侍卫大哥,奴才接到乌雅夫人,先回永和宫了。下回有时间,奴才再给二位带酒。”怀恩看着侍卫检查过乌雅夫人带的东西后,对着侍卫道。

侍卫笑道:“怀恩公公客气了。乌雅夫人您请进。”

从西华门走出一段路,怀恩从怀里拿出一个暖炉,递给乌雅夫人。

“暖炉是主子千叮万嘱,要奴才接夫人时,一定要带上的。外命妇进宫不能坐轿,到永和宫夫人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抱着暖炉能暖和些。”怀恩和善道。

怀恩的长相和气质,都亲和力十足。

乌雅夫人接过热乎乎的暖炉,紧张了一路的心,随着暖炉的热意渗入四肢百骸,慢慢缓和。

“德嫔在宫中,过的可好?”乌雅夫人压低声音的问道。

沿路走来,宫女、太监们见到外人,低着头自觉的靠到墙边停下,等贵人走过再离开,一点儿声音没有发出。

由此,乌雅夫人直面到宫廷的森严,真是压抑的可怕。

而她的女儿,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三年多。

“怀恩公公还是莫要说了,路上来往都是人,等到了永和宫,见到德嫔娘娘我就知晓了。”乌雅夫人谨慎道。

怀恩笑笑道:“夫人考虑是极。”

阮酒酒在永和宫里,焦急的等着直踱步转圈。她心里的紧张,不比乌雅夫人少。

不知乌雅夫人会不会看出她和乌雅·玛琭的不同。哪怕乌雅·玛琭说,这本就是她的人生,阮酒酒仍旧心虚。

“主子,乌雅夫人人到路口转角了,马上就到!”

派出去在路口观望的小太监,兴冲冲的从外头跑进来传报。

阮酒酒抿抿唇,对着铜镜又照了一遍:“雅兰,我的衣着打扮,还可以吗?”

“主子今儿穿的贵气,脸上气色也好。乌雅夫人看到您的样子,立马能放心。”雅兰道。

“就是要这样。茶水沏好了没有?额娘喜欢喝碧螺春,取皇上给的贡茶泡。糕点现在就摆上桌吧。额娘走了这么久的路,想必又渴又饿。”阮酒酒在暖榻上坐下,指点着宫女们。

“乌雅夫人到!”

阮酒酒优雅的坐着,听到传报声和走近的脚步声,她手攥着帕子一角,缓缓转过头。

“额娘!”阮酒酒一开口,自然的叫出这两个字,仿佛以前叫过千百万遍。

乌雅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坐在暖榻上的女儿,高贵美丽,和记忆中的小女孩相似,又不同。

“奴才乌雅·威武之妻塞和里氏,给德嫔娘娘请安。”乌雅夫人红着眼眶,行着礼道。

“自家人何必讲这个规矩,额娘快快起来。”乌雅夫人膝盖还未弯下,阮酒酒就扶住了她的双手。

“额娘还是那般好看,和几年前一模一样。”阮酒酒看着乌雅夫人的脸,孺慕道。

她从乌雅夫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母爱。

乌雅夫人手轻柔的抚着阮酒酒的脸颊:“德嫔娘娘长高了,也出落的更漂亮了,比奴才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好看。”

阮酒酒皱了皱眉,她不能接受乌雅夫人对着她自称奴才。母女俩儿好不容易见了面,因着这称呼,关系愣是冷淡生疏了几分。

乌雅夫人一眼看出女儿的心思,她柔柔一笑:“礼不可废,娘娘要习惯。”

“额娘别站着说话了,过来坐下。您尝尝桌上的茶水和点心,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欢,我叫人再换一份来。”阮酒酒扶着乌雅夫人的胳膊,走到暖榻旁,先自己坐下。

乌雅夫人随后坐下,在阮酒酒期冀的眼神下,她端起茶盏,认真的品了品茶香,才用杯盖刮去茶沫,小啜一口。

“是碧螺春。如此好茶,应当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吧。”乌雅夫人道。

“皇上给阿玛赏了几坛好酒,额娘不能什么都没有。您回去的时候,带上这罐碧螺春,闲来在家中泡着喝,也算全了女儿一番孝心。”阮酒酒道。

“家中可好?阿玛身体可还健康,弟弟的学业如何?”

“娘娘在宫中过的可好?日子过的还顺心吗?”

阮酒酒和乌雅夫人互相关怀的话,同时说出。话音落下,母女俩儿各自撇过头去,抬起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水。

“我一切都好。额娘您看到了,这么大的一座宫殿,装饰的金碧辉煌,摆设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送来的。皇上也疼爱我,这几天日日歇在永和宫。算是,苦尽甘来吧。”阮酒酒笑着道。

“家中一切都好。你阿玛和弟弟只是格外挂念着你,走之前,奴才还搜刮了你阿玛的私房钱。全在这儿。”乌雅夫人打开拎了一路的木盒子。

盒子有三层,上头两层,装的是宫外有名的点心,那是乌雅·玛琭以前最爱吃的。阮酒酒尝了一口,竟然格外的合她的口味。

而盒子最下头一层,拉开抽屉,一时没开成功,用了点巧劲,才将抽屉拉出来。里头满满的银票,看样子有些是新换的。

“昨儿收到可以递牌子入宫的消息,奴才立马把家中的银子去银庄换成了银票。希望这些银票,能帮到娘娘的忙。”乌雅夫人把整齐的银票,从盒子里拿出来。

“娘娘,佟贵妃还有为难您吗?四阿哥他……”乌雅夫人小心的迟疑问道。

“主子,佟贵妃身边的金荷姑娘求见,说是佟贵妃有话带到。”

未等阮酒酒回答乌雅夫人,安她的心,永和宫就来了不速之客。

阮酒酒面上浮出冷笑,她当佟贵妃多能耐,原来这般按不住性子。

“传她进殿。”阮酒酒敛起笑意,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