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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信的心突突跳,死死咬紧后槽牙。

三百精锐,一个不剩!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隔着砌死的石墙,里面的声音都似小了许多,沈怀信握紧缰绳,粗糙的触感在掌心磨出血痕。

但他似浑然不觉,心都被挖了一块。

转念又一想,山口被砌死,霍长鹤也跑不出来,就算不被精锐杀掉,这种天气,冻饿他也受不了。

对,还有另一边,让耿家庄那边的人,死守山口,把霍长鹤困死在里头。

打定主意,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石墙内,战斗已经结束。

“报王爷,护城军死二十三人,其余全部成擒!”

霍长鹤踏着染血的雪地,慢步走在俘虏之间。

精锐们低头跪在地上,声息皆无。

不知谁,忽然低低抽泣一声。

声音似是会传染,一声声蔓延开来。

银锭拧眉道:“哭什么!堂堂男儿,血都不怕流,自己人都要杀,还好意思哭!”

距离霍长鹤最近的一人,猛地磕头:“王爷,我们有罪!但我们真不知要剿杀的是……是他们。”

“沈城使说,要带我们去剿匪。”

霍长鹤沉默不语,他们止住悲声,用力的抹脸上的血泪。

“王爷,我们有罪,残杀同胞,更是人神共弃!我们不知如何表达,唯有,以死谢罪!”

“请王爷下令,斩杀我们,我们死而无憾。”

颜如玉目光转向那一百多瘦弱的士兵,他们押着地上这些人,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但却不倨傲。

其中一人一推地上跪着的士兵:“斩杀你们?让我们来杀?那我们岂不是和你们一样了!”

“那,我们自尽,自尽总行了吧?”

双方又开始争吵。

霍长鹤和颜如玉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距离霍长鹤最近的人心头一横,大声道:“王爷,我自知罪行太大,无颜求什么,但我……还是想以命相求!”

霍长鹤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大孬。”

“什么请求,你说。”

“王爷,这些兄弟,都是好手,我们日夜操练,从不懈怠,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不做辩解。有罪当罚,大罪该诛!”

“但我们真的不知,”李大孬低下头,双手握紧,“我们平时对那些弟兄也……不太友善,沈城使经常说,如果不想像他们一样被羞辱,就要努力练,如果我们不去欺负他们,就……让我们受罚。”

霍长鹤眉头紧皱。

“可是,我们真没想过下死手,甚至,心里还有点佩服他们!他们从不屈服,从不低头。”

“王爷,”李大孬声音拔高,“我知道,他们曾是您的手下,请求您,给我其它的弟兄一条活路,我愿意!愿意以死谢罪!”

他说罢,突然抓起刀就要抹脖子。

霍长鹤手指一弹,银锭抬腿一踢。

“嘛呢?玩什么铁汉柔情?”银锭大声指责,“你说死就死?你们现在被抓,得听王爷的!”

“再说,你一个人的命就想换这么多人?你那么金贵呢?别玩首先绑架那套!”

银锭嘴叭叭的:“还有,我告诉你们,就算王爷不饶过你们,你们也得念王爷的好!”

他踢踢李大孬:“怎么的,你这一死,就想着把别人的感激都揽到你自己身上,美得你。”

李大孬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颜如玉缓缓道:“这也是个办法,罪大,必得死几个。不如这样,自愿死的,站出来,超过十个,其它人就免死。”

“我!”李大孬头一个站出来。

“我!”

“还有我!”

陆陆续续,一共有七人。

“还有吗?”颜如玉问,“不够十个,就得一起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咬破唇,狠狠一抹泪,又站出两个。

“还有没有?”

最后一个,李大孬身后的一个小瘦子,年纪看着也小,眼泪汪汪的。

他上前道:“王爷,我家里还有个妹妹,今年十三岁,能不能帮我把平时攒的碎银子交给她?”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钱袋子,天蓝色布上绣着一朵小红花。

李大孬大声道:“王爷,十个人,够了!”

银锭别过脸,低低骂一声:“他娘的。”

霍长鹤没说话,颜如玉目光掠过他们。

“你们中间,有谁身上有职务?小队长也算,往前走一步。”

包括李大孬在内,六个人往前走了一步。

“你们四个是普通士兵?”

“是!”

颜如玉点头:“银锭。”

银锭立即上前,颜如玉手指一点人群中:“那个人,把他带过来。”

银锭过去,一把揪住那人的后脖领子,把他拎到近前。

此人低着头,身上穿着皮袍子,腰侧刀鞘宽大,颜色也同其它人的不一样。

“抬起头来。”

他不抬,银锭一把揪住头发,强迫他抬。

“是你,”颜如玉轻笑,“又见面了。”

副将咬牙,银锭一踢他膝盖:“跪下!”

“你应该知道,沈怀信带兵来的真实目的吧?”

副将刚要开口,银锭一耳光抽过去:“说话!”

副将:“……”我没说过要不说。

“我……我的确知道,不过,我还劝他来着,可他不听,非想置王爷于死地。”

“我也不想的!”

四周一片哗然,不论是那一百多名病弱,还是两百多精锐,都在骂他。

霍长鹤一摆手,现场又安静下来。

“既然这样,那你必须得死。”

副将抬头:“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我还知道沈怀信的一些事,我愿意都告诉您,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霍长鹤似笑非笑,狭长的眸子睥睨而来:“临阵倒戈,卖主求荣,就冲这个,你也该死。”

“沈怀信是什么人,本王比你清楚,你能知道他什么事?无非就是些没用的琐事罢了。”

“想用这些和本王交换你偷生的条件,”霍长鹤冷笑一声,“不可能。”

副将:“……”

“明知此行不可为,明知带这么多人就是入火坑,但你既无军人的风骨气节,又无同袍道义。”

“所以,你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