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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年八月二十三日,在独孤永业的运作下,北周孔城(洛阳伊川县)发生内乱,主将被杀,叛将领袖害怕被追责,举城投降了洛阳的独孤永业,独孤永业第一时间禀报了邺城。高纬很高兴呀,也就答应了孔城的投降。

自从东西魏五次大战以来,河南大地就形成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宜阳以西归西魏、北周,宜阳及其以东为东魏、北齐。形势上来说,西边对东边居高临下,有明显的战略优势。

1.宜阳鏖战

孔城的投降,这就让北齐高层看到了夺回战略要地、甚至收复河南全境的希望,因此,斛律光、段韶、独孤永业等人枕戈待发,积极准备主动进取。

对此,北周高层震恐,特别是宇文邕。前两次宇文护领衔的东征失败也就算了,反正也没有损失土地,这一次是北齐准备抢走自己手中的地盘,那还了得?

但两国前不久才互通使节,而且宇文邕还特地为高湛之死罢朝,这突然关系就急转直下,怎么办?宇文邕召集群臣商讨对策。自从老妈死后,宇文护安静了许多,他不置可否,他对宇文邕的控制也松弛了下来。

宇文宪率先进言:“周齐才恢复邦交不久,如今发生孔城事件,我们又不能坐视不管。最好的办法是先礼后兵,我们可以先试图用外交办法解决问题,如果齐国不同意,只好动用武力。这样一来,齐国就丧失了舆论支持。”

此言一出,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同时,我们应该和陈国恢复邦交,以解除后顾之忧。”御正大夫杜杲补充说。

“两国因为华皎的事情,闹得不愉快,陈国会答应我们的请求么?”宇文护说话了,他对上次被南陈打败的事情,依然是耿耿于怀。

崔猷、王颁、庾信等人也表示疑问。

“请放心,事在人为,我杜杲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周陈结盟。”杜杲豪情万丈。

“好!”宇文邕下令,让庾信撰写国书,试图以此手段来夺回孔城;让宇文宪等人做军事动员;让杜杲出使南陈。

庾信倚马千言,很快完成了一篇《移齐河阳执事文》:“自疆埸卧鼓,边鄙收烽,义让之行,未能期月,孔城诲盗,即值苞藏。是以板载之师,须时而动,自安封域,非求拒防。虽复风尘暂接,旗鼓无侵,五将即回,双崤已静。始奉朝旨,获被移书。令受叛城,使回军实。想彼边司,已奉处分。既有此还,辄须领纳。未知何日可遣戍兵?指附行人,迟能速报,盟且不渝,邻境相善,顾瞻原野,幸甚实多。故移。”

大意如下:我们两国偃旗息鼓有段时间了,孔城的盗贼包藏祸心,挑拨我们两国的关系;我相信贵国也是本着和平的精神解决国际争端,应该会很快交还孔城,并对相关人员进行处分;怎么样,我们还是和好吧?

读完了信件,独孤永业冷笑道:“我好不容易用计赚取到的孔城,怎么可能凭你庾信一篇文章就让出去?这不是笑话么!”独孤永业拒绝了北周和平解决领土争端的要求。

那就只有动手了。九月初五,宇文邕派宇文宪带领李穆、梁士彦等将领,共五万大军去进攻宜阳。秦灭六国,最关键的就是秦武王打通了宜阳通道,宜阳是进取洛阳的关键跳板,正如韦孝宽镇守的玉壁是进取平阳、晋阳的跳板一样。

梁士彦虽然是新面孔,但也是老革命了,性情果敢刚烈,好读兵书,一直在地方上担任郡守,五十几的人了一直没有露脸的机会。宇文宪听说他后,就引荐他为将军,随军出征。可以说,宇文宪是梁士彦的伯乐。

宇文宪这一次的亮相可谓准备充分,他身边已经有了高颎、贺若弼等成熟的智囊团,他自己也经过几年的磨练对战术战略有了全新的认识。高颎,出自渤海高氏,十七岁就跟了宇文宪,聪慧有度量,担任记室,掌管文书工作;贺若弼,老爹贺若敦死后,他就低调行事,跟着宇文宪做记室。

宇文宪一到前线,就吩咐梁士彦去切断了洛阳到宜阳的补给线;同时,他亲率将士,在宜阳城周围修筑了几座卫星城,让五万士兵分兵据守,以此包围宜阳,一方面可以互相救援,另一方面可以缩短补给线。李穆老将军对宇文宪的这一操作佩服不已,他知道,宇文宪再不是洛阳之战时候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

宇文宪依然沉得住气,他再次让庾信写文章去争取,一方面是表达礼数,最重要的是麻痹对方。

庾信写道:“自拭玉继书,通关去传,实谓上方销剑,山阳息马。故兹御客,或慢重扃;属彼司疆,阴行善盗。君一臣二,上穆下乖。国家以边鄙心摇,须固备守。大司马齐国公,天子介弟,中军元帅,驾驭孙吴,驱驰貔虎,举因农隙,义异城郎,师巡我境,曾非反郓,缩载甫毕,前旌已回。彼国兵马不防,殿后余尘,遂之相接。建旌叠上,未及五申;安邺城傍,先惊七伏,常时锋刀,或膏原野。所获彼将夏州刺史梁老首领,今以相还。尸乡不远,无令久客。马驴甲兵,具条相勒,封人宜依领纳。宿无斗志,不获交绥,致此埃尘,谁阶其咎。故移。”

大意如下:我们现在已经在边境做好了准备,我们大司马齐国公(宇文宪),天纵英才,驱虎吞狼,帅的一匹,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如果贵国非要搞事情,那我们可以出来练练。

看到庾信的《又移齐河阳执事文》绵里藏针,独孤永业感受到了压力,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立刻向高纬请求援兵。年底,斛律光就带着三万人马到洛阳和独孤永业汇合,并直扑宜阳,路上遇到了梁士彦据守的堡垒,两军发生遭遇战,梁士彦出城迎战。

这时候,宇文宪的堡垒就发挥作用了,梁景兴、宇文英等将领迅速带人策应梁士彦,对斛律光发动突袭。眼看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可落雕都督就是猛,迅速击败了梁士彦,而且反过来把梁景兴、宇文英二人给俘虏了。

北齐军士气大振,大家都以为要跟着斛律光一路向西吃肉的时候,斛律光却下令不打了,开始筑城防御。众将士疑惑不解,斛律光说:“宇文宪不是等闲之辈,我观察了他的军事防御工程,前呼后应,固若金汤,我们刚才的胜利不过是侥幸而已,接下来我们有硬仗要打,快去筑城吧。”

筑城,可以打通粮道。可以说,英雄所见略同,宇文宪和斛律光这是战场上第一次作为主帅正面交锋,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2.杜杲不辱使命

周齐两国在宜阳僵持下来的时候,杜杲也来到了建康。陈顼派出使和接待专业户、黄门侍郎徐陵去接待杜杲。

杜杲上次出使南陈,正是和周弘正一起护送陈顼回国,是见过徐陵的,二人彼此也了解。

“孝穆兄,别来无恙呀!”杜杲拱手道。

徐陵知道杜杲是个很出色的外交人才,于是想和他切磋切磋,一开口就责问道:“子晖,两国通好,本来应该患难与共,但贵国却接受了我们的叛徒华皎,这是为何?”

杜杲不紧不慢地回复:“陈国主以前在本朝的时候,位极人臣,身居高位,我们君主给他送钱送女人,恩重如山。你们不思报恩,却接受了我国的叛徒郝烈,所以我们才接纳了华皎,以表示报复。过错是你们引起的,我们大周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郝烈是个小人物,两国交界处经常发生国民叛逃的事情,并不新鲜,杜杲为了表明北周接受华皎的合理性,故而拿郝烈来说事。

徐陵也看穿了杜杲的心思,反问道:“你们接受华皎,意图在吞噬我大陈国土;我们接受郝烈,不过是给他一条活路罢了。而且,华皎是一方诸侯,带着要塞之地投靠贵国;郝烈扔下了一百户的民众,自身逃亡。对两国造成的影响大小不一,能同日而语?”

庾信、王褒等人北渡后,徐陵算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才子了,杜杲算是遇到高手了,不过他并不慌忙,说理是说不过大才子的,于是只好抬杠:“大小不同,但都是招降纳叛;如果要谈论先后,那我朝并没有过错。”

杜杲这句话无懈可击,徐陵再说下去就进入了死胡同,于是另辟蹊径,拿着宇文直、元定入侵说事:“周国送我们陛下回国,确实是恩德;但元定等人带大军渡江,这就是结怨。恩德和怨恨一比较,二者相互抵消了。”

杜杲看徐陵不上套,心中暗自佩服,这就像两个打太极的高手,都在寻找对方的弱点,借力打力,彼此心心相印,又心照不宣,于是接过话茬说:“元定等兵败被俘,我们结的怨恨就随之湮灭了;贵国君主锦衣玉食、洪福齐天,这样看来,我们对贵国的恩情犹在。况且怨由贵国,恩来自我们,你们以怨报恩,这种事儿我闻所未闻!”

杜杲真是诡辩高手,把入侵失败说成是怨恨结束了,而陈顼当皇帝好吃好喝都是北周的功劳,不仅如此,杜杲又回到了对自己有利的论证上来,重申是南陈先结怨北周,直接抨击南陈以怨报德这种行为,再次占据道德制高点。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徐陵能咋样,他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抿嘴一笑。

看捞到了便宜,杜杲这才言归正传:“孝穆兄,现在天下三分,各自都在图强进取,如果我们周陈两国有了嫌隙,那就便宜了齐国。周陈一直以来睦邻友好,使者往来频繁,因为边疆争端,所以才结怨交兵。如果我们继续敌对,那齐国必定趁虚而入,我们就都危险了;不如我们和好如初,共为掎角之势,一起图谋齐国。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我们两国君主的福分,更是两国百姓的幸运。”

“哈哈哈,好你个杜子晖,真的是舌灿莲花,有战国纵横家的风采!我徐陵甘拜下风呀!”徐陵忍不住哈哈大笑。明明是周齐现在发生了战争,北周主动来拉拢南陈,在杜杲的口中,反而是北周为了南陈好,要一起对付北齐。徐陵完全可以不买账,故意刁难杜杲,说南陈要趁着周齐交战而捞一把,那杜杲也是没办法的。

可这样一来,徐陵不就和杜杲一样耍流氓了么?没必要嘛。徐陵被杜杲的胆略和口才折服了,于是和他聊了聊自己最近编纂完成的《玉台新咏》,二人就《孔雀东南飞》这一文章详细展开了讨论,杜杲也是赞不绝口。在诡辩上,徐陵讨不到便宜,但在文学造诣上,杜杲是远不如徐陵的,于是,徐陵这才找回了面子,痛快答应了杜杲的请求,去找陈顼汇报。

恰好,这段时间南陈的广州刺史欧阳纥发动了叛乱,陈顼也需要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于是做了顺水人情,也就答应了和北周的友好往来。

3.平定欧阳纥

许久没说欧阳纥。自从老爹欧阳頠帮助陈霸先搞定岭南以来,陈霸先就封了欧阳頠为广州刺史,镇守南疆。欧阳頠病故后,陈蒨考虑到欧阳家的功劳和威名,于是允许欧阳纥子承父业,继续在广州留任。一朝天子一朝臣,陈顼是靠阴谋上台的,华皎叛乱后,陈顼对这个官二代欧阳纥不怎么放心,于是征召他到建康做左卫将军,这是妥妥的明升暗降。

欧阳纥很恐惧,他不想离开这个经营多年的地方,部下们也很多在广州安家了,都劝欧阳纥造反。于是,欧阳纥发兵攻打衡州(江西衡阳市)刺史钱道戢。

这下轮到陈顼着急了,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对一旁的徐陵说:“朕不过就是想试探下他的忠心,结果,他一下子就反了,哎!”“陛下,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咱们还可以先礼后兵,我们不如派人持节去安抚欧阳纥,具体了解下情况。”徐陵说。

“那就你去?”

“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三了,身体大不如前,恐怕会误事,我推荐犬子去吧,您看可好?”

“好,准了。”

徐陵的儿子徐俭,现任中书侍郎,也是皇帝的近侍官,年富力强,深得陈顼信任。

徐俭带着皇帝的符节来到广州,笑呵呵地进入广州接待办。欧阳纥不以为然,他在接待办布置了很多甲士,而且态度傲慢,说话不恭敬。徐俭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汉武帝时代吕嘉叛乱的事情,您知道吧?”

吕嘉是西汉时期南越武帝赵佗任命的宰相,亲自见证了南越走向强盛,一直支持赵佗割据南越,保持独立,先后辅佐了三代南越王。赵兴在位时,想要归附汉朝,却被实权人物吕嘉阻止,于是吕嘉发动叛乱杀掉了赵兴以及汉使终军等人。最终,汉武帝勃然大怒,发兵剿灭了南越国。

“知道呀,那又怎样?我欧阳纥可比他吕嘉强多了。”欧阳纥很自信。

“呵呵,即便吕嘉不如您,那周迪、陈宝应的事情可是历历在目呀,他们割据数年,互相依靠,还不是被我们章昭达将军平定了。现在欧阳刺史您独木难支,您觉得能坚持多久?”

徐俭这话是真说中了。吕嘉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欧阳纥的确可以藐视他,但留异、周迪、陈宝应他却知道,这些都是人中龙凤,一时豪杰呀。欧阳纥沉默不语,下令把徐俭关押在孤园寺,一关就是几十天。

徐俭这么久还没回朝复命,徐陵知道自己儿子一定是被扣留或者被杀了,于是他建议陈顼发兵南征。

十月十五日,陈顼下诏,派遣车骑将军章昭达带军讨伐欧阳纥。欧阳纥进攻衡州不顺利,又听说章昭达南征,心中闷闷不乐,就想起了孤园寺里的徐俭,便去看望他。徐俭好言相劝:“刺史大人,您已经起事了,我也无法阻止,我的命虽然掌握在您手里,但您的成败却不在于我徐俭,你扣着我也无法改变战争的走向。我还需要回去向天子报告,您把我放了,也丝毫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会彰显您的度量。”

欧阳纥一听,嗯,有道理,很受用。谁不想听几句好话?于是,徐俭平安回到建康。

徐俭说得对,欧阳纥虽然在岭南一带树大根深,但谈到造反,还真没几个盟友支持。欧阳纥思来想去,只有去找岭南第一豪强冯氏家族了。冯氏家族现在的掌门人是冯宝的儿子冯仆,冯仆现任阳春郡太守,是欧阳纥的下属。欧阳纥诱骗冯仆来议事,冯仆一到就被软禁起来,欧阳纥胁迫他一起造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冯仆假意答应后,便暗中派人把情况告诉了母亲冼夫人,冼夫人才是冯家乃至整个俚族的精神领袖。听说儿子被胁迫,冼夫人义正辞严说:“我们冯家保境安民已经两代人,不能因为我儿的个人安危而辜负了国家。”

于是,五十八岁的冼夫人带兵防守阳春郡(地点存疑,如果是广东阳江阳春市,那距离就太远了,容易被欧阳纥截断,地点应该在广州以北始兴以南,这样才合理,也能和陈霸先北进时候的地理难题匹配上),并率领各部落酋长去迎接章昭达,和欧阳纥划清界限。章昭达行军很快,带着政府军在始兴郡(韶关市始兴县)和冼夫人合兵一处。

欧阳纥惊慌失措,大骂冯仆:“你这个阳奉阴违的小人,我要宰了你!”欧阳纥拿刀就要砍,冯仆却笑了:“刺史您不是比吕嘉高明么?吕嘉这个小人可是杀了汉朝的使节终军,你杀了我也没用,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想怎么对付章昭达。”

也对呀,要是杀了冯仆,那自己不就成了吕嘉之流么?我欧阳纥可是对徐俭吹了牛,自己要比吕嘉高明的。于是,欧阳纥就放过了冯仆,赶紧带兵对付章昭达。欧阳纥把军队驻扎在河口,用竹笼装满了沙子石块,放在水栅的外面,用来阻止对方船只的进路。

冼夫人熟悉欧阳纥的作战方式,第一时间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章昭达。欧阳纥的战术是没问题的,可现在的章昭达已经占据了河流的上游。章昭达用拍竿装载好每一只船,命令水性好的士兵潜水,用刀砍断竹笼,这样,前路畅通无阻,大军乘着大船就顺流直下,高歌猛进。

“早知道就不造反了,哎,被手下那帮家伙给骗了。”欧阳纥都泄了气,那手下的人更是抱头鼠窜。

欧阳纥部队溃散,他本人也被陈军活捉,章昭达把他押送到建康,二十九日,欧阳纥在闹市被斩杀。事实证明,干大事,越怕死就死得越快,越不怕死就可能不会死。徐俭、冯仆都是如此,他们深入虎穴,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欧阳纥也被整懵了;反过来,欧阳纥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于是一系列的坏事都发生了。

当然,成王败寇。如果欧阳纥侥幸打败了章昭达,那历史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呼百应然后以岭南之势席卷南陈也未可知。欧阳纥虽然是以乱贼的形象出现在世人眼中,但他们欧阳家并没有就此沦落。因为欧阳纥的儿子叫欧阳询,是楷书四大家之一(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欧阳纥死的这一年,欧阳询才十三岁。

也就两个周的时间,欧阳纥就被政府军打败了,除了章昭达的指挥得力外,更主要是冼夫人为首的俚族势力不支持欧阳纥,欧阳纥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冼夫人再次以敏锐的政治眼光,为自己家族和民族的生存扩宽了空间,不愧是后三国第一女豪杰。冯仆被陈顼封为信都侯、石龙太守,冼夫人被册封为石龙太夫人,被赐豪华彩色四驱马车一辆,乐队一套,以及旌旗等物,洗夫人出行的礼节规格,享受州刺史(高官)的待遇。

再说回北方。

4.黄龙汤

570年二月二十五日,因斛律光在前线的英勇表现,高纬封他为右丞相、并州刺史,全权负责宜阳战事。不过,斛律光和宇文宪在前线斗得难分难舍,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这时候北齐皇宫却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六月二十日,高纬的宠妃穆黄花(穆舍利)生下了一个儿子高恒。高纬一高兴就大赦全国,还有什么比得到一个儿子更高兴呢?身为皇后的斛律氏没有生下子女,而妃子穆黄花却生下了龙子,这就很微妙了。要知道,斛律皇后的老爹斛律光还在前线和北周死磕呢。

高纬不管那些,一心想要立高恒为太子,他才不管斛律氏的感受。陆令萱此时展现出来比较高超的政治智慧,对高纬说:“陛下,斛律家位高权重,斛律皇后又失宠,如果她不高兴了,煽动她的家族······如今周齐大战宜阳,胜负未分,现在正是危急时刻,我们万万不能得罪斛律皇后呀。”

和士开、高阿那肱等人一口一个“干妈说得对”,也表示认可。

“那姊姊认为应该怎么做?”高纬问道。

“不如让斛律皇后收养太子,一来斛律皇后心满意足,斛律家也被拉拢了;二来太子之位也可以稳固。”陆令萱侃侃而谈。

高纬等人齐声叫好。果然,听说陆令萱让高恒认自己做母亲,斛律皇后是喜笑颜开,白白捡了一个儿子,对陆令萱、穆黄花的等人的态度一下就好了许多。

七月初三,高纬任命尚书令兰陵王高长恭为录尚书事,中领军和士开为尚书令、赐爵淮阳王。一个戏子出身的人,竟然官封尚书令,而且拥有了王爵,这在北周和南陈是很难想象的,只有在宫斗激烈的北齐才会发生。

和士开的声势权力越来越大,北齐朝中那些不知廉耻的官吏们,有的投靠他当干儿子,和富商大贾们的行为差不多。一天,和士开生病了,请来徐之才给自己看病,很多干儿子们也都来探望。徐之才虽然已经投靠和士开,但内心却一直瞧不上他,于是想整一整他以及这些干儿子们,就煞有介事地说:“大王的伤寒病很重,应当服用黄龙汤,方可痊愈。”

黄龙汤,也就是粪汁。这一试探,还真试探出来一个孝子。和士开都面露难色,没想到一个干儿子却说:“黄龙汤并不难吃,大王不必多疑,请让我替您先尝尝。”于是将黄龙汤一饮而尽,为了表示又香又甜,这个干儿子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反而一脸的享受。和士开感激他的好意,既然,干儿子都一饮而尽了,这么给自己面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也就端着黄龙汤咕嘟咕嘟地喝,一边喝,一边呕吐。

徐之才看和士开这副模样,差点没笑出声,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导致面部都扭曲了。和士开一边吐,一边问:“徐大人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我这是感动的,”徐之才连忙开始转移话题,“喝吧,喝完了大王的病就好了。”

不久后,和士开的病真好了,难道粪水真的是神药?并不是,徐之才悄悄在黄龙汤里放了治疗伤寒的药,正是这些药救了和士开的命,黄龙汤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

5.声东击西

时间已经来到了年底,这宜阳争夺战,一打就是一年多,北周、北齐都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反而是损失钱粮。

最先看不下去的,并不是宇文宪和斛律光,反而是镇守玉璧城的勋州刺史韦孝宽。韦孝宽镇守玉璧二十几年了,他在这里的地位和威望,无人能比,常年的边境生活并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更加警惕。按理说但凡东西大战,北齐都会对玉璧城采取行动,之前的晋阳、洛阳之战都是如此,唯独这一次宜阳争斗,北齐没有对玉璧城采取任何防备行动,这种出奇的安静,让韦孝宽很是不安。

韦孝宽派人对宇文护说:“宜阳一城,得失关系并不大,两国为此却兴师动众一年多了。但凡对方有聪明人,放弃宜阳争夺,反过来谋取汾水以北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丧失国土。为今之计,应该迅速在汾北修筑城池,以断绝敌人的念头。如果对方先于我们行动,那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宇文护对使者说:“韦公,现在咱们人手不够,在汾水以北修城,请问派谁去守卫?”

宇文护是被北齐打怕了,他是想尽快结束战斗的,也就没空去理会韦孝宽的建议。

确实如韦孝宽所料,斛律光并不会继续在宜阳和宇文宪耗下去,兵法云“攻敌所必救”才能牵制敌人,斛律光不会坐以待毙,他准备放弃宜阳,而去汾北战场大显身手,以此来偷袭韦孝宽、调动宇文宪。兵者诡道也,要离开也不能偷偷摸摸,而要大张旗鼓,以此才能声东击西,斛律光传令,让士兵们吃饱喝足,擂鼓助威,准备要对宇文宪发动强攻。

宇文宪突然听到对方鼓声大动,觉得很奇怪,于是派出属官刘雄前去侦察。刘雄来到齐军阵营求见斛律光,斛律光气势逼人,带着刘雄去看自己手下那些猛男。刘雄不以为意,反而责问:“我们本来互不侵犯,你们为何要接受孔城叛将,挑起两国战火?”斛律光被问懵了,没想到刘雄会来这一招,故作镇定,大笑着说:“刘将军真迂腐,两国来往,都是利益至上,兵强马壮者自然有话可说,孔城的事情不用再提,明日我们即可决战。”

刘雄没有回答,而是认真查看齐军阵营,他真切发现,齐军不过是虚张声势,很多肌肉猛男眼里都带着疲倦,甚至还有一些老弱病残在很远的帘幕后面搬运着东西,神色慌张。“哦,这斛律光原来是要跑路了,呵呵,还好我眼尖。”刘雄暗中窃喜。

“你走吧,两军阵前不斩来使,我不杀你,我还要亲自护送你回去。”斛律光看目的已经达到,就送刘雄回到周军的城池下。

刘雄一见到宇文宪,就喜上眉梢:“殿下,齐军要撤退了,我们要赶紧追击,机不可失呀!”刘雄就把所见所闻告诉了宇文宪,宇文宪大喜,迅速准备追击工作。一送走刘雄,斛律光就立刻让人准备撤退,并且秘密找来几位将军吩咐着些什么,于是,齐军上下一片忙碌,大军要撤退的消息迅速蔓延开来。

本来宇文宪还有所顾忌,一看齐军这种阵势,他打消了疑虑,来不及召集全部大军,只带着五千人就开始追击。到了半路上,却遭遇了伏兵,这时候,斛律光又带人杀了回马枪,宇文宪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大败亏输,被斩首两千多人。

宇文宪对刘雄感叹道:“都说斛律光老谋深算,我这下才知道他的厉害,他之前就是故意让你看到他的老弱病残的,以此好打消我们的疑虑,让我们去追击,我也是大意了,才有此惨败。”刘雄低着头不敢答话。不是他刘雄笨,也不是宇文宪不聪明,而是斛律光太谨慎了,即便是真的要撤退,也是布置了一个计中计,让人防不胜防。

如此一来,斛律光就成功摆脱了宇文宪的大军,顺利来到汾河以北,到达晋州(山西临汾市)。

斛律光马不停蹄,带着大军南下包围了北周汾州定阳城(临汾市吉县),并且自华谷城(山西运城市稷山县北),由东至西狂筑城池十三座,西端直抵龙门(今陕西韩城龙门镇)。这道堡垒防线横贯汾河以北,为北齐拓地五百余里,割断了北周汾州和勋州的联系,使得定阳城的形势岌岌可危,这一招几乎复制了宇文宪在宜阳周围筑城以隔断洛阳、宜阳一样,二者如出一辙。

北周的汾州刺史杨敷坚守孤城,即刻向玉璧韦孝宽求援,并且派人去长安汇报情况。杨敷是杨愔的族侄,也是来自弘农杨氏,大家都是贵族,杨愔选择了尽忠北齐,杨敷却死忠北周。等韦孝宽反应过来,定阳已经陷入危机之中了,他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怪宇文护没有答应他筑城的请求。

在修城池的同时,斛律光没有闲着,他来到勋州玉璧城下,要求和韦孝宽见面,他知道,韦孝宽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与其等他主动找上门,不如自己秀秀肌肉。战场上就是这样,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北齐、北周现存两位最能打的将军的第一次相遇。

斛律光开门见山说:“宜阳一战,耗费钱粮无数。现在我们已经放弃了宜阳,准备在汾水以北获得补偿,希望韦刺史不要见怪。”斛律光说话软中带硬,韦孝宽也毫不客气:“宜阳是你们的交通要地,汾水以北是我们看不上的地方,我们看不上的地方被你们取走,这怎么是补偿呢?”

韦孝宽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定阳也是北周北进打下的钉子,怎么可能是“看不上”呢?这让斛律光感受到了压力,没想到这韦孝宽不仅拳头硬,嘴巴更硬。看斛律光若有所思的样子,韦孝宽接着说:“斛律将军,你辅佐小皇帝,声望很高,你不去安抚百姓却穷兵黩武,贪图一处平常之地却使得疲惫的百姓遭受灭顶之灾,我韦孝宽实在替你惋惜呀。”

“呵呵,韦刺史,久闻你的大名,今日有机会切磋,我深感荣幸,你何必逞口舌之快?汾北是不是你们的废弃之地,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斛律光说完就回了自己军营。斛律光下令,在定阳西北修城,设置南汾州,定阳城及周边一万多户百姓归附北齐。

斛律光对定阳虎视眈眈的时候,韦孝宽并没有真的放弃,反而是和辛威等将领带着一万人,渡过汾河,准备偷袭齐军。斛律光对此早有准备,他带人在平陇城下截击周军,大获全胜,斩杀了一千多人。

直到这时候,汾北危急的消息才传到长安。于是,宇文护下令,让宇文宪带着军队去增援汾北。宇文护在路上慰问宇文宪,并问:“盗贼遍地,百姓困苦。岂能坐视百姓被大肆杀戮,而不想法解救?”宇文宪说:“兄长你最好率军进至同州(今陕西省大荔县),声援汾北我军,我则率领精兵前去,到后见机行事,定能获胜。”“只得如此。”宇文护因为没听韦孝宽的话,后悔不已,这一次不得不听宇文宪的。

6.拿下定阳

571年三月三十日,宇文宪带着两万军队,从龙门渡过黄河,一口气攻下了斛律光修筑的五个城池,并且修筑城池引诱斛律光来进攻;当时斛律光驻扎在华谷城,防备着韦孝宽,本来自己从宜阳撤下来就是为了调动宇文宪,现在不能因为宇文宪攻下了自己的几个城池,就反而被调动。

斛律光选择继续围攻定阳,同时派人去邺城求救。高纬也不耽搁,即刻下令晋州的段韶、高孝瓘去增援斛律光。

“可恶,这个斛律光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死盯着定阳不放?”宇文宪一脸疑惑。而段韶、高孝瓘已经不给他时间,二人一到前线,就迅速投入战斗,并把目光盯住了北周修筑的柏谷城。

柏谷城非常险峻,众将不同意强攻,段韶却说∶“要想收复汾北、河东,如不拔除柏谷,就像得了痼疾。敌人的援兵,应该会在南面汇合,如果我们拿下柏谷城,他们的援兵就无法赶来。柏谷虽然城高,但很狭小,用火弩射击,完全可以攻下。“高孝瓘带头表示同意,其他将领也答应了,于是大家用带火的弩箭发动进攻,很快拿下了柏谷城,守将薛敬礼被俘虏。

形势对北周不利,但宇文护没有坐以待毙,他决定采取三条反制措施:一,派出宇文纯、田弘二人率军去进攻宜阳,试图以此来调动北齐军队;二,派遣将军郭荣在定阳西、姚襄城南继续修城,试图牵制齐军;三,让宇文宪北上救援定阳。

宇文护这一次的战略安排,是有水平的,达到了预期效果。宇文纯、田弘二人气势汹汹奔赴宜阳,而齐军的主力又在汾北,宜阳必然会丢掉。段韶和斛律光商量后,认为宜阳这块地方和汾北一样重要,不能真的放弃,于是,段韶接替斛律光对付汾北的州郡,让斛律光带着五万人南下增援。这样一来,北周也就实现了调动斛律光的目标。

五月十日,段韶带军来到定阳前线,当时,定阳的周围还有姚襄城、服秦城以及郭荣新城在北周手里,而宇文宪又派宇文盛不断给定阳的杨敷送去粮食。将士们都建议进攻郭荣的新城,段韶却不认同,他说:“新城一面临河,三面峭壁,郭荣在此筑城就是想牵制我们的兵力,如果我们被敌人调动,等定阳的杨敷恢复元气后,到那时,韦孝宽、宇文宪、杨敷里应外合,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那段公的意思是,我们集中兵力进攻定阳?”高孝瓘问。

“正是如此,定阳一旦被拿下,其他小城不足为虑,”段韶说,“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痛击周军,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这任务就交给兰陵王了吧。”

夜里,高孝瓘带着士兵一鼓作气打败了郭荣,活捉了周将若干显宝。段韶带兵包围了定阳,宇文宪的军队也在外围筑城,盯着齐军不放。

双方又陷入了僵局:段韶包围着定阳,杨敷打死不投降;宇文宪带着援军静静地等,只要段韶抗不下去,就扑上去。

转机来了。“报告段公,我带着侦察兵发现了宇文盛给定阳城的送粮通道,我军发动偷袭,成功打败宇文盛,缴获了敌军的军粮!”高孝瓘说罢,叫人把敌人的粮食全部押运过来。

“好呀,太好了,英雄出少年,还得是你高长恭。”段韶兴奋地拍他的肩膀。

段韶断定,定阳城已经山穷水尽,只需要轻轻一推,杨敷的意志就垮了,便下令猛攻。果然,齐军一番冲锋后,定阳的外城被攻克了,段韶这时候已急火攻心,下令屠城,身体也病倒。没想到,高孝瓘拿下外城后,竟然开始贪污受贿起来,公然敛财,这一行为被参军阳士深得知后,第一时间告发到段韶那里。

段韶叫来高孝瓘和阳士深对峙,高孝瓘坦然承认了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实,阳士深对此一脸嘚瑟,以为段韶会处罚高孝瓘,谁知道段韶痛骂阳士深:“大战在即,你身为参军乱我军心,鉴于你的一片忠心,我就不处罚你,你给我滚出去!”阳士深莫名其妙,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大帅哥、好男人高孝瓘怎么会贪污呢?自从上次在高纬的生日宴上,高孝瓘说了“国事就是家事”后,高纬对他有了防备心,这次派高孝瓘跟段韶出征,也是高纬不得已的选择,北齐能打的就这么几个,高纬让参军阳士深秘密监控着高孝瓘。所以,高孝瓘更加低调,就想到了用“自污”的方法来告诉皇帝自己没有野心。

高孝瓘也没说自己的想法,段韶也不问,因为段韶知道大敌当前,团结的重要性。

在病床上,段韶对高孝瓘说:“我不行了,不要泄露消息。一定要加大声势发动进攻,杨敷面临绝境一定会突围的。定阳三面环水,无路可逃,东南面有一条路,敌人一定会从这里突围;你要挑选精兵把守此处,必能大获全胜。”高孝瓘依计而行。

不出段韶所料,杨敷被截断粮道后,再也不等了,对众人说:“我们守卫边镇,本应保全城池,但今敌强我弱,援军不至,粮矢已尽,死守孤城并非上策。现能战者有数百人,我打算率军突围,决一死生。若能生还,即使受朝廷治罪,也不能被敌人俘获。”在场的人无不落泪,表示死不投降。于是,杨敷率领城中仅存几百人从东南方向突围。高孝瓘毫不费力就打败了周军,活捉了杨敷。

杨敷被押送到邺城后,高纬认为他是个人才,一定要重用他,杨敷一心求死,没有同意做官,没多久就忧愤而死了。

五月十九日,齐军乘胜进攻,拿下了姚襄城、服秦城,除了郭荣的新城,北周的汾州都落入了北齐之手。

北齐终于拿下了定阳城,可南边的宜阳却落到了北周手中。斛律光还在路上的时候,宇文纯、田弘二人就连续攻克了包括宜阳在内的九座城市。斛律光快马加鞭到达前线,没能夺回宜阳,但也打下了敌人四座堡垒,俘虏了两千人,遏制住了周军的攻势。

攻下定阳后,段韶心情大好,又能下床了。段韶、高长恭转而对付宇文宪,对于段韶、高长恭的威名,宇文宪可是一清二楚的,面对三杰之一的斛律光他都没捞到便宜,更何况二杰齐上阵?宇文宪率领周军严阵以待,双方交手后,段韶、高长恭率先击败北周将领韩欢的部众,周军阵脚动摇,宇文宪亲自督战,李穆、梁士彦等人一起投入战场,才将齐军击退,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双方只得各自收军。

宇文护见宇文宪无法取胜,遂在黄河之上架设浮桥,准备率军强渡黄河,与齐军决战,高孝瓘率军在黄河上游放下木筏,试图毁掉浮桥,但没有成功,周军渡过了黄河。此时,段韶因为身体不适,让高孝瓘接替了自己的职务,继续和北周周旋,自己朝着邺城走去。

高孝瓘没被解除职务,反而成了齐军在前线的最高指挥官,阳士深这下傻眼了,他害怕高孝瓘报复自己,于是主动来找高孝瓘,痛哭流涕请罪。高孝瓘安慰道:“我本来就没有打击报复你的意思,你都是秉公办事。”阳士深还以为高孝瓘在做戏,更加不安,继续请罪。高孝瓘无奈,只好找了一个小过失为借口,打了阳士深二十棍子了事。

阳士深这才安下心来。

宇文护虽然带兵渡过了黄河,但丝毫没占到便宜,高孝瓘本来就低调谨慎,这次战争又从段韶、斛律光身上吸取到经验教训,于是固守定阳,任凭宇文护如何挑战,也无动于衷。最终,宇文护只好和宇文宪悻悻而归。表面上看,这一次宜阳汾北之战,北周拿下宜阳,北齐拿下定阳,双方各有千秋。实际上,北周得到的宜阳之地,战略价值要高于北齐得到的定阳,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北周其实已经开始慢慢地包围北齐了。

7.惨淡收场

北齐三杰在此战中,分工明确,齐心协力,三人最后一次联手挽救了北齐;宇文宪的表现也很完美,这一次他稳扎稳打,为今后的灭齐大业磨砺了心性。

北周虽然没有大胜,但宇文宪、宇文护的表现也是不错的,宇文邕在长安举办了宴会,给北周将士接风洗尘,并给宇文宪、宇文纯、李穆、梁士彦等将领许多赏赐。

“陛下,众将都有赏赐,为何我父亲没有?”

这一句话打破了宴会的氛围。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谁这么不知好歹的时候,说话的人缓缓走了出来,来到宇文邕跟前。

宇文邕打量着眼前这个冒失的年轻人,沉着脸:“你是何人,你父亲又是谁?”“大胆杨素,你父亲投敌叛国,你还为他邀功请赏,”宇文护从人群中走上来,然后转头对宇文邕说,“陛下,此人杨素,是前汾州刺史之子,是我府中的记室。”

杨素学识渊博,胸怀大志,一直以来不拘小节。

听说是杨敷的儿子,宇文邕更不高兴了:“你父亲兵败被俘,朕怎么给他赏赐?”

“我父亲为国尽忠,带着两千孤军,一直坚持到最后,即便被俘虏也宁死不屈,”说着说着,杨素流下泪来,“前几天郁郁而终,啊,父亲!”

杨素当众哇哇大哭起来,对宇文邕说:“请求陛下赐予我父亲谥号。”宇文邕的好心情都被杨素给破坏完了,扔掉酒杯大喝:“来人,把杨素给我拖下去斩了!”

杨素高喊:“作为臣子侍奉无道之君,被杀也是应该。”“慢着!”宇文邕叫停了侍卫。宇文邕脑海里飞速转动着:这小子虽然狂傲不羁,但也是至孝之人,一看也是有大志的,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不就一个谥号嘛,我给就是了;再说了,以后和宇文护斗争,我还需要弘农杨氏这样的家族支持。

于是,宇文邕下令追赠杨敷为大将军,赐给“忠壮”的谥号,任命杨素为仪同三司。为了考验杨素,宇文邕让他为父亲表功的文章:“你杨素不是自视甚高么,现在朕就给你个机会。”杨素笑而不答,拿着纸笔一会儿就,辞藻和内容都很好,宇文邕说:“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担心将来不会富贵。”杨素大笑说:“只怕富贵来逼臣,臣倒无心求取富贵。”

看二人谈笑自如,宴会也就很快进入了高潮。

这就是宇文邕对于人才的态度,这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国的胸襟;反观北齐对人才的态度,又是另一番景象。

斛律光率军返回邺城,军队还没有到邺城,就遇到和士开持节来遣散军队。军中副官来报告了这个情况,斛律光大骂:“和士开?又是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皇帝就是被他蒙蔽了。众兄弟不必担心,我亲自给皇帝上表请功。”

斛律光让军队继续向邺城挺进,同时上表请高纬派人来慰劳军队。看斛律光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和士开派人回去告诉高纬,并诋毁斛律光藐视皇权。高纬于是又派出韩凤、高阿那肱前来,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斛律光的军队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邺城郊外,也就停止了步伐,对韩凤二人说:“我军出师远征,为国为民,血染疆场,理应得到陛下的赏赐,不然以后谁还肯为我大齐卖命?还请二位回去报告陛下,传达全体将士们的心愿。”

韩凤二人进城转达了斛律光的请求,高纬很不耐烦:“可恶,斛律光这不是在逼朕么!岂有此理!斛律皇后天天给朕脸色,他斛律光还给朕脸色!”陆令宣赶紧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斛律将军毕竟是大齐国丈,而且手握重兵,不就是几个赏钱么?打发了便是。”

“行吧,就依姊姊所言。”

高纬便派舍人召斛律光入朝觐见,然后宣旨慰劳遣散军队。

斛律光一脸不忿走后,段韶又到了。段韶因为有病在身,而且是五朝老臣,在北齐的地位无人可比,高纬对他也是恭恭敬敬,对他一番赏赐和安慰后,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接下来是高孝瓘。高纬已经从阳士深那里得知了高孝瓘贪污受贿的情况,因此看到高孝瓘后态度很不好,阴阳怪气地说:“兰陵王辛苦了,在前线也挣了不少钱吧,那些就当朕赏赐你了,你回去吧。”

满朝文武都陷入了沉默,高孝瓘更是弯着腰拱着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退朝后,高孝瓘担惊受怕,不知所措,这时候他的好友尉相愿问他:“大王受到朝廷的重托,为什么要如此贪心呢?“

高孝瓘没有回答。

尉相愿继续说:“是不是因为邙山之战大胜,您害怕功高震主,遭受忌妒,而要贪财自污以保全自己?“

高孝瓘默默点头。

尉相愿摇头叹息道:“朝廷如果忌恨你,这件事情更容易被当成是罪名,这不是躲避灾祸而是招来灾祸!“

高孝瓘恍然大悟,流着泪请教:“多谢尉兄指点,请问,我应该怎么办?”

“您之前已经立下战功,这次依然打胜仗,声望太大,最好假托有病在家,不要再管国家的政事。“

高孝瓘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只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了,那我就先告辞了。”高孝瓘听从他的计策,急忙回到家中。

尉相愿是什么人呢?为何要帮助高孝瓘?这就要提到一个人:尉兴敬。尉兴敬就是当初在东西魏邙山大战中,用命救高欢的那个男人。当时,尉兴敬断后,高欢答应了要封他儿子做刺史,尉兴敬说儿子太小,要封就封他哥。尉相愿就是尉兴敬的二哥,大哥是尉相贵。三人都一心为国为民,是北齐到现在为数不多的开国功臣。

郑子歆看到丈夫一脸惆怅,就问:“夫君,今日大胜回国,为何愁容不展?”

“子歆!”高孝瓘忍不住一声长叹,把妻子搂在怀里,将经历的一切讲了出来。

郑子歆摸着高孝瓘的头,和声细语地说:“夫君辛苦了,以后咱们退隐官场就是,我这辈子不求富贵,只求和你恩爱一辈子,我死而无憾!”“子歆······”高孝瓘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此后,高孝瓘就赋闲在家,称病不朝,高纬本来也不喜欢他,也就没怎么搭理他。高孝瓘每天和郑子歆一唱一和,算是过上了一段幸福时光。

就在周齐宜阳汾北之战后不久,北齐和北周高层都发生了重大的政治事件,怎么个重大呢?北齐的和士开、北周的宇文护相继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