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异能者。”
宁玉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莫如燕：“……他们……你们做了什么？”
她记得莫如燕在避难所的时候提到军队并不会用异能者做实验，难道只是随口而出的谎言？
“在王彦反叛之前，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位异能者。”莫如燕像是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异能者们虽然被隔离在军事医院或者科研中心，但是你们的安全，以及家人的生活物质保障，都得到了保证。”
宁玉的眼神闪了闪，逐渐收起自己的情绪。
“阿玉。”莫如燕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这里的异能者都不是无辜的，他们是从各地赶来投奔王彦的人，他们或早或晚地发现了自己的异能，然后瞒着不报，当王彦振臂一呼的时候，他们便偷偷从安全区离开，想要与王彦共建所谓的基地事业。”
“可是，你不是说军方碍于人质的安全，没有阻止投奔而来的异能者进入辽安吗？你们怎么抓到他们？又怎么确定他们是为了王彦而来？”宁玉接连问了三个问题。
莫如燕听完，轻笑了一声：“阿玉，你没想通。王彦他想召集异能者，自然不是单靠嘴巴喊着，而是通过网络把自己的那些空头支票和宏图大业宣传出去。而辽安既然是安全区，那么辽安的网络通信也必然还在政府的手里。这些人天真地主动联系了王彦，并将时间、地点都商量好的，我们才能将他们抓住。”
宁玉看着她笑起的眉眼，总感觉多了一些什么。
“至于你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些人，是王彦察觉我们的拦截行动之后，明目张胆地在固定时间为异能者开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网络上商定时间。”
“阿玉，你不必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莫如燕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处境，“这些人都是主动联系了王彦的人，他们是有意对抗国家，并且付诸行动了，你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宁玉看向这些装满浅绿色液体的罐子，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头上有一枪致命的伤口，这说明开枪的人对于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所以才能一枪毙命。
“你没有野心，你的善大于你的恶。”莫如燕紧接着回答。
宁玉目光敛了敛，状似认同地点头：“可是，你们把他们杀了，然后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异能结晶。”莫如燕来到最近的一处人体罐前，宁玉这时注意到罐子上贴着一张巴掌大的检测报告，“自从在你体内发现结晶之后，我们对现有的异能者进行了排查，发现你是唯一拥有结晶的人。但是当我们抓到这些心怀不轨的异能者之后，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的x光片却显示出异能结晶的存在。”
宁玉看向罐子上的检测报告，上面列出了这具尸体的编号、年龄、异能系、体内结晶的x光片，以及等阶。
“如你所见，你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异能结晶非常的工整，与异能丧尸体内的完全不同。所有人的晶都呈现一种对称的八面体。”莫如燕又带她来到另一座人体罐前，“但是个别人的八面体结晶上会有更加细致的纹路，比如这个人，他是火系异能，他的异能结晶比旁边那人多了一条颜色更深的红线。”
“这就是等阶？”宁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对，等阶。我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们曾以为现有的异能者展现出来的能力就是异能的终极，但是这里的异能结晶里却有着数倍于其他人的力量，于是我们根据结晶上的纹路，将异能分为零阶和一阶。”
莫如燕似是想将这两周内的新发现都说给她听，“没有出现结晶的异能者是为零阶，而出现结晶的则是一阶，一阶结晶上必有一条纹路，而二阶则是两条，三阶是三条。”
“我是一阶？”宁玉轻声问。
“是的。”莫如燕拉过她的手，郑重地说，“阿玉，你是军队里异能最高的人，但是，隐藏在外的异能者已经有二阶的存在，我们更不知道王彦的等阶是多少，你害怕吗？”
“害怕是没有用的，阿燕。”宁玉慢慢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需要我怎么做？”
莫如燕好像并不在意她的疏离：“进阶，把这里的异能结晶吸收了。”
宁玉的手倏地握紧。
“异能结晶的吸收需要异能者的鲜血作为媒介，只要你选择了其中一个人的结晶，这个装置会自动把他体内的结晶取出。”莫如燕走到不远处的一座罐子前，“可惜这里没有冰系异能，只有一位水系异能者。”
“阿玉，他们并不无辜。”她看出宁玉的犹豫，开始劝说她，“你以为辽安基地被王彦掌控之后，他们就只是占山为王吗？在一个异能者具有绝对统治力的地方，手无缚鸡之力的幸存者会有选择的权力吗？一个为了一己私利建立起来的基地，也注定成为欲望肆虐的地狱。”
宁玉的气息停滞了一会，她分不清是消毒水的味道太浓，还是她一时忘记了呼吸。
“你说的对，他们选择投奔王彦，这是助纣为虐。”宁玉轻声回答。
“但是，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她在心里说出这句话。
“阿玉，你可以再想想。”莫如燕走到一处小门前，从墙上拿下两副防毒面具，“来，我们去一楼。”
宁玉抬脚跟上她。
两人顺着门后的楼梯走下去，宁玉渐渐闻到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是丧尸身上的腐烂味。
这应该就是这栋楼的一楼，从楼梯口进来，便是一道狭窄的走道，走道两边是冰冷的高墙，墙上分别贴了数张报告。
宁玉知道，高墙之后，就是丧尸。
莫如燕走到一处墙的面前，示意她过来。
“这是在德明市避难所外的异能丧尸之一。”莫如燕指了指墙上的报告，“根据方队长和刘队长的描述，它与那只植物系丧尸一同出现，它们被轰炸之后，有一只丧尸身上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于是我们再次离开避难所，寻找它的身体。”
宁玉阅读墙上的报告，上面解释这只丧尸是生命系异能丧尸，等级只是一阶。
“研究员推测那只木系异能丧尸最低是二阶。它们被轻型炮轰炸之后，生命系异能丧尸本能地使用异能治愈自己和二阶丧尸。”莫如燕按下墙上的某处机关，验证自己的指纹，“于是这只丧尸异能透支，直到被抓住时，还是较为虚弱的状态。”
宁玉有些惊讶于他们的大胆，原本躲着丧尸的人类，居然开始捕捉丧尸？不用猜就知道，是因为发现异能结晶的存在之后，军队为了收集异能水晶铤而走险。
莫如燕慢慢推开墙上的一处挡板，她们便可以看到墙后的景象。
一只四肢尚在的丧尸猛地向她们撞来，“嗙”地一声撞在厚实的墙壁上，但它没有痛觉，依旧不停地撞着墙壁。
“它已经治愈了自己的躯干。”莫如燕平静地说，“这里的墙壁都是特制的，隔绝声音，也可以隔绝气味，但是它们在被运进来的时候，腐烂的味道实在太过浓烈，加上这里通风不畅，所以还是很臭。”
“我可以吸收丧尸的水晶？”宁玉问。
“一楼和二楼，你可以选一个，也可以全都要。”莫如燕把挡板拉回，看向她，“只是一楼的异能丧尸都是一阶，你吸收了二阶水晶，进化到一阶，我不能保证这里的一阶水晶能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宁玉笑了一下，“二阶水晶可以让零阶直接进化到一阶，你们可以让第六队的其他队友来吸收。我的阶数再高，我短时间内也达到不了你们想要的强大。”
她的话让莫如燕思考了一会，也没有反驳。
“走吧，吃饭去。”
两人没有马上吃得上饭，因为从那栋楼出来之后，她们身上的衣服都变了一个味。所以两人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才往食堂走去。
“你不喜欢西红柿？”莫如燕坐在宁玉的对面，见到她把菜里的西红柿都堆成一个小堆。
“我不喜欢又酸又甜的东西。”宁玉咬了一块红烧肉，嘴巴吃得鼓鼓的。
“那你可是错过了很多好吃的零食。”莫如燕把自己餐盘里没有动过的红烧肉夹到她的盘子里。
“谢谢。”宁玉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米饭，把红烧肉的油腻中和得刚好，“我爸妈不允许我吃零食。”
莫如燕的筷子顿了一下，看她的表情没有异常，便又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不给你吃？”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加班，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他们还没下班，没人给我做饭。”宁玉语气平常地叙述曾经的事情，“所以我妈妈会给我几块钱在回家的路上买包子，可是我总忍不住去小卖部里买零食。”
“然后呢？”莫如燕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手边。
“然后有一次我感觉肚子不太舒服，但没当回事，照常买了一包辣条和廉价的火腿肠。”宁玉又把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然后回到家吃完之后就开始肚子疼，等到我爸妈回来，我已经疼晕了。”
“真是调皮。”莫如燕语塞。
“后面，我不被允许再吃零食，但是他们依旧很晚才回来。”宁玉咬了咬筷子，又继续扫荡餐盘里的红烧肉，“又酸又甜的食物会让我回忆起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所以会下意识地挑出来放在一边。”
“你可以再尝试。”莫如燕已经吃完了，就把筷子放在一旁，“但是辣条还是别吃了。”
宁玉点点头，吃完最后的几块红烧肉，拿起水杯喝水。
“饭前饭后不要喝水太多，会降低胃酸浓度，影响消化。”莫如燕温声说道，“好了吗？我们去训练场试试手。”
“好。”
两人来到射击训练场，却没有预料中的枪声，而是分外安静。
“他们都在外执行任务。”莫如燕用指纹打开了室内射击训练室的大门，“基地里除了负责后勤和警戒的人，就是我和你了。”
门开的一瞬间，室内的灯光也自动亮起。
“这是训练室配备的枪械。”她拿出两把型号一样的手枪，“这是我国现役部队最常用的手枪，试试趁手不？”
宁玉接过枪，感觉比想象中的重一些。
“保险栓，扳机，弹夹。”莫如燕按顺序指着手枪上的部件，然后开始动手拆卸，“枪管，复进簧，套筒，套简座，击发机。”
宁玉有些生疏地模仿她拆卸。
“组装。”莫如燕双手快速地组装各个部件，宁玉看得眼花，“你试试。”
宁玉笨拙地一个个组装起来。
“不对，复进簧应该放在这里。”莫如燕耐心地指出她的错误。
等到宁玉大概掌握了拆卸和组装的顺序，她便开始教她射击姿势。
“初学者不太习惯手枪的后坐力，建议双手握住，双脚分开，大致与双肩的宽度一致。”莫如燕站在宁玉的身后，伸手抬了抬她的手臂，“双臂要和肩膀一样高，对，就这样，眼睛、准星与射击目标三点一线。”
“砰——”
宁玉被后坐力震了一下，莫如燕及时扶住她。
“不错，六环。”莫如燕笑着说，“看起来今晚可以搞定最基础的射击练习了。”
“嗯。”宁玉也浅浅地笑起来，更加专注地瞄准靶子。
与此同时，华国军事医院管辖的第三实验基地，方远航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怀表。
“方队长，您要放松，不要对我抱有戒备。”催眠师不知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他的嘴巴都要起皮了，“您的大脑一直处于高度防备的状态，我的催眠工作无法进行。”
方远航没有感情的视线看向他的脸，身体状似放松地靠向身后的椅背：“我已经很放松了。”
催眠师：“……”
“远航！”催眠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来。
“方首长。”催眠师诚惶诚恐地给老人让路。
“辛苦了，你先休息，我和远航说说。”方牧军中气十足地声音在狭窄的催眠室里响起。
“好的。”催眠师毕恭毕敬地离开。
方远航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您怎么来了？”
方牧军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用拐杖抽他的腿，却被躲开了，“你小子，事事不让我放心。”
“您坐。”方远航利落地起身，正想趁机从门口溜出去，又被老爷子逮住。
“你丫的敢出去？！”方牧军胡子都被气得竖起来，“说，今天为什么找借口躲了相亲？”
方远航慢悠悠地转过身，靠在墙壁上：“我说了，我来实验基地做异能觉醒。”
“你骗猴呢？”方老爷子又想用拐杖抽他，想想又忍住了，“你来了，你又不好好做，人家催眠师让你放松，你坐着像个大爷一样地盯着人家，你那叫什么态度！”
“我可不是大爷，您才是。”刻意顶嘴的话让方远航的眉眼有了些温度，不再是队友眼里，毫无感情的方队长。
“远航，你也不小了。你这次任务，你要是真的回不来，我该怎么向青萍交代？”
方远航听到他抬出自己母亲的名字，也收起了心思，“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您就从堂弟那里抱养一个。”
“方远航！”方老爷子的拐杖用力地在地上杵了一下，“不管你的任务是去杀天王老子还是去干什么，你都必须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
“我会的，爷爷。”方远航慢慢走到他的身前，蹲下去，“我这次不也是耍了阎王爷一回吗？”
方牧军布满老茧的手摸上他的额角，当初他被抬进医院手术室的时候，他匆匆赶来看了一眼，他的额头、脖子，这两个致命的地方都蒙上了纱布，他当时的心咯噔一跳，生怕自己的孙子就交代在手术室里头。
万幸的是，他的孙子转化为异能者，愈合力也非同常人，连伤疤也没有留下，依旧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帅气。
“对了，远航。”方老爷子想到异能这件事，“你到底怎么回事？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分明很抗拒催眠这件事。”
方远航想了想，开始解释：“第一次催眠是成功的。但是，我看到了付江他们……”
话至此，方老爷子明白了。
付江是方远航曾经的队友，催眠让他看到了已经逝去的第四小队，他情绪激动便强行醒来，潜意识里也很抗拒这件事。
“远航，五年了。”
“我不敢回想。”方远航敛下眼里的沉痛。
“末世来了，这是一个机会，权力洗牌的机会。”方老爷子明白他心里的郁结，“远航，目光放得长远一点，不要局限在国内。”
“我知道，爷爷。”
方远航起身走出门外，他打算再试一次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