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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不光猜出暮晚摇是公主,还猜出了她是鼎鼎有名的丹阳公主。

因言尚此人谨慎惯了,他来长安后,就将长安的大人物们打听得差不多了。不说是为了奉承谁,为了不得罪谁,这方面也要注意。

他第一次遇到暮晚摇时就猜出她是皇亲国戚,如今这第二次,看到展卷信笔疾飞的暮晚摇,猜出她当是陛下膝下那位最受宠的幺女,丹阳公主,这并不难。

言尚之所以还没有走,是因为和他同行的友人临时想起一事去办了,他在此等候。

万万没想到暮晚摇出来了。

更没想到暮晚摇直接冲着他而来。

她站在他面前,迫不及待地问他姓名时,已经让言尚警惕了,她眼睛掺着星光一般亮晶晶地望着他时,言尚沉默片刻,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少女情怀。

乡巴佬言尚从岭南到长安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极为吸引女郎的那一类郎君。他为此烦恼,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今他竟然招惹了一个公主……言尚一个头两个大,心里苦笑。

他这般身份,与她云泥之别。

他既无心情爱,她身份又太高……如此,何必和情字扯在一起呢?

那便要远离这位公主,不给这位公主遐想的机会。

言尚心中做着决定,暮晚摇站在他面前脸颊已十分滚烫。她心跳愈加厉害,只因她确实没有和除了杨三郎外的男子站这般近,说这般多话。她忍着羞赧与言尚大胆说话,只因情不自禁。

她也许真的是年少不知情,只是见到一个稍有好感的郎君,情窦便开得非常快。

暮晚摇低着头,也不敢再靠近人家。她小声:“言哥哥,你要我帮你行卷么?你上次帮我,我要谢你啊。”

言尚礼貌而客气:“不必了。”

他要与她划清界限。

暮晚摇诧异抬头,眼中波光流动:“言哥哥是不打算行卷,还是只是不要我帮忙呀?”

言尚含笑:“我不打算行卷。”

暮晚摇赞叹:“那言哥哥一定才华横溢,诗才绝伦了!”

言尚谦虚:“并没有。”

但他不过十七岁,也确实有些意气。虽然之前他在岭南时连考三年都不过,但是舅舅教了他一年就过了。言尚认为也许是自己闭门造车、井底之蛙的缘故,且他十七岁就中州考,已然很厉害。

来长安参加科考,虽然舅舅不看好他,言尚自己却还是有些盲目自信的。

毕竟是未知长安水深浅的少年郎。

暮晚摇还想再和他说话,言尚的友人便来了。言尚便用温和又不容拒绝的态度和暮晚摇告别,与自己的友人一同离开。暮晚摇怅然若失地望着他的背影。

言尚那位友人叫刘文吉。

刘文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酒肆楼下站着的一位貌美侍女。

那侍女低着头,兀自当作没发现。

暮晚摇怅然立在原地半晌,纠结半晌,开口:“秾华,春华!”

两位侍女一同应了,其中那位名春华的侍女抬起脸来,正是方才被言尚友人刘文吉不断回头看的那位。

暮晚摇小声:“……打听一下言哥哥吧。”

两位侍女互相看一眼,应下了。

而暮晚摇这般要求打探消息,她心中已知道自己要查言尚,必然瞒不过她父皇母后、还有二哥。她不想被那些人盯着,但是为了知道言尚的身份和信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果然,当天晚上,关于言尚的信息传到暮晚摇这边的同时,皇帝皇后,还有当朝太子,都知道了言尚这个名字。

太子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再看看。妹妹只是打听一个名字,万一是欣赏人的才华呢?

而暮晚摇看到言尚的其他信息都无妨,看到他比她还小半岁,她就想起自己一口一个“言哥哥”地叫,顿时面颊滚烫,羞得无地自容。她有点尴尬,怎么言哥哥比她还小啊?

那就是弟弟了。

啊……可是她怎么可能对弟弟有好感。

应当还是哥哥。

不,言尚在家中排行二,现在不应该叫言哥哥,应该叫言二哥哥了。

暮晚摇纠结半天,决定忘掉这件事,当作不知道自己比人家大半岁的事。她心中安慰自己只是半岁而已,其实他们是同年同岁啊,不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

暮晚摇又看其他信息,欣慰言尚来到长安后,没有走得近些的女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心这个,但是她看到这个,确实松口气。

暮晚摇躺在床上,偷偷而快乐地想,言哥哥那般才华横溢,科考一定会很成功吧。

如果言二哥哥能成为今年的状元郎……她一下子想得好多,想得自己羞窘万分,又躲在被窝里偷笑,踢被子。

--

但是言尚并没有在今年的及第名单上占据一席之地。

三月张榜之时,暮晚摇让人去打听后,快要哭了。她一下子着急他此时一定很难过,一下子又心里挤兑吏部那些老头子肯定是见言二哥哥好看,心里嫉妒,才不给名额。

暮晚摇实在被皇帝皇后拘在宫中,轻易出不去。她央求杨嗣,把自己安抚的话带去给言尚。待她有机会出宫,她再去找言尚。

杨嗣目光诡异地盯着她。

暮晚摇:“干嘛呀!”

杨嗣:“……你就这么喜欢他?他不就帮了你一次么?你喜欢他什么?”

暮晚摇心事被说中,却羞得否认:“我没有。”

她小声:“我只是拿言二哥哥当朋友。”

杨嗣淡声:“人家可从来没有问过你一句。”

暮晚摇反驳:“你怎么知道言二哥哥没有问过我?我是公主,又住在皇宫,他想问我也问不了呀。”

杨嗣眸色顿寒,厉声:“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你这般关心他问没问过你么!”

暮晚摇被问的哑口无声,说不出话。她被杨嗣盯得目中微湿,又着急又害羞,眼中水汪汪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她抿唇,又几分倔强地望着他。

而杨嗣看她这般傻样子,就收了自己的气势,在她头上揉一把。

杨嗣:“摇摇,你不懂男人。依我看,他这种出身的,就是故意若远若近地勾着你,骗你这种小娘子玩。他是不是知道你是公主了?你看,他故意的!他对你这样,对其他女郎也肯定这样。他这种心思,我见多了!”

暮晚摇怀疑:“是这样么?”

杨嗣跟她保证:“就是这样没错儿。这样吧,我帮你去安慰他一下,帮你给他在长安找个要职,这样就当你报答他的恩情了。日后你就不要再管这回事了。你答应不答应?不应的话,这次我都不帮你去看他了。”

暮晚摇满腔委屈。

想到言尚可能是杨嗣口中哄骗女郎的伪君子,她不舒服。她想要辩驳,又找不到证据。可是杨嗣说得这般自信,像是真的很了解言尚一样。暮晚摇便怅然若失地应了下来,将自己的一颗芳心勉强挖土埋了。

然而杨嗣去看言尚,却生出另一段故事来。

不知道杨嗣怎么看的,看的最后结果,是他和言尚开始称兄道弟。杨嗣颇为欣赏言尚,想推举言尚去大皇子身边当幕僚。

言尚有点迟疑。

因今年长安的科考让他打击甚大,他不考一次,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学识这般浅薄。他一时之间迷惘,觉得自己似乎不适合在这方面用功。

杨嗣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见他,又有什么关系,以言尚待人待物的能力,他轻而易举地让杨嗣对他消除成见。杨嗣推举他去为大皇子办事,他才犹豫一下,觉得这也是个出路。

幕僚当久了,也能当官。好像比他一门心思科考好些。

但是言尚还没答应下来,他就被太子召见了。言尚愕然间,隐约猜到一些原因,觉得这些人大约都是因为丹阳公主而格外关注自己。不然不会杨嗣前脚走,太子后脚就召见。

言尚颇为冤枉,他真的不曾为小公主灌什么迷魂汤。

但他做没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人相信。

言尚得太子这一召见,太子就给他安上了幕僚的身份,让他待在了自己身边。在太子眼中,言尚尚是年少,但于谋略一道,已经看出天赋来。若是教一教,假以时日,必成为自己的左右手。

言尚的舅舅非常高兴。他为这个外甥花这么多精力,外甥直接去太子身边高就,比他想的更好……即使中了状元,都不一定能去太子身边。

言尚官运畅通啊。

而太子实在是惜才,才留下了言尚。但惜才之余,太子也关注小妹到底有没有再次打听言尚。

暮晚摇没有。

太子这才真信了言尚的话——他和公主殿下并没有私情,也没有对公主殿下有不合时宜的肖想。

--

言尚并没有想过他很快就再次见到了暮晚摇。

三月末的一天,暮晚摇来东宫给太子哥哥和太子妃请安。她在东宫就如同在自己的宫殿一般,没有人拦她。暮晚摇听说哥哥在宫殿中处理政务,就直接推门而入。

帷帐纷扬,坐在案后的太子面容清俊,神色严肃。待看到妹妹径直而入,他目光微扬,微妙地向一个方向瞥了一眼。

暮晚摇却没注意到。

她娇声:“二哥!”

她就如小女孩撒娇一般,跪在案旁,便扑入哥哥怀中,搂住哥哥脖颈。她进来的时候,见到宫殿中空荡荡的,便以为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也不等太子殿下说什么,暮晚摇已经抱住他手臂撒娇了。

暮晚摇:“二哥,秾华是不是你安插在我宫里的眼线呀?你把她弄走嘛,我真的不想这样。”

太子咳嗽一声:“摇摇,下去,别闹。”

暮晚摇抬起一只眼睛悄悄看他,在自己亲近之人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她极为会卖痴撒娇。暮晚摇抱住太子的手臂一直晃,声音软软的,眼中噙着雾,一径地说自己多可怜,没有点儿自由……

暮晚摇听到一声轻笑。

她一下子僵住,向笑声发出的角落里看去。

见帷帐深处的墙角,靠着一墙书架,两张方案后各坐一人。显然,他二人在帮太子整理庶务,听到了公主跟太子殿下的撒娇。

发出笑声的是一个暮晚摇很熟悉的中年男人,哥哥说过段时候要这人去当什么户部侍郎,她也不懂;但是暮晚摇面红的,是她看到了另一个白面书生。

言尚端正地坐在方案后,面容温润平和,一点儿也没有笑话公主。他就如同没有听到公主的小性子一般,低着头一直在看手中折子。待暮晚摇向这边望来,被旁边的同僚连累,言尚才不得不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向公主颔首拱袖。

言尚温和:“殿下安好。”

登时间,暮晚摇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脖颈。明明笑话她的是那个中年男人,偏偏暮晚摇只看到言尚温润的模样。他一声没有笑,可她却觉得尴尬难堪。

他一定在心里偷笑了。

暮晚摇转头看二哥,略有点儿生气:“二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人在呀?”

太子叹口气:“我才要告诉你,你就扑过来了……算了,你二人先退下吧。好了摇摇,不要生气了。”

暮晚摇缠着太子弄走秾华,太子到最后都没有同意。也因为暮晚摇有点儿心不在焉,她并没有多纠缠哥哥。她怏怏不乐地出了宫殿,想要回去的时候,又碰上了言尚。

准确说,并不是碰上,而是她看到东宫院中,言尚靠着一廊柱,脸红的侍女在柔声细语地和他说话,他低头微笑。

睫毛微扬,眼眸清黑,看人时专注而柔情。

暮晚摇眼睁睁看着那侍女说话声音比平时面对她时还要柔三分,她看得怔忡,见那侍女大胆地想拉一下言尚的衣带,言尚便好似正好侧身,躲开了对方的碰触。

而言尚这一转头,就看到了华堂下怔忡望着他的小公主。

言尚一愣,拱手弯腰。

大袖翩翩,他长衣飞扬,唇角微带着一分礼貌的笑。而刹那间,他凝眸看来时,暮晚摇心跳跳得前所未有的厉害。

瞬间,她脑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好想要啊。

好想要这个人。

好想他完全是她的,只对她笑只和她说话。

也许如杨嗣所说,她是因为没见过几个郎君,才会每次看到言尚都会不合时宜地心动。但是暮晚摇是公主呀,她脾性再好再温软,她骨子里也有大魏公主的傲然——

她喜欢,她就要。她要,那就要得到。

这世上没有一个公主得不到的男人。

暮晚摇活到十七岁,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决定使用自己身为公主的特权了。

她要言尚做自己的驸马。

--

大魏确实没有一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只要一个公主不想造反,她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何况是一个格外受宠的公主。而受宠公主的烦恼,也不过是对方身份太低,皇室看不上罢了。

暮晚摇先攻破太子。太子是她亲哥哥,如今言尚又在他身边当职,太子是最容易被打动的。

果然太子动摇,向皇帝皇后说情。

皇帝皇后仍犹豫。

暮晚摇在母亲怀里拱了一晚上,好听的话儿说了许多,她都发誓自己以后如何乖乖的,皇后都不松口。暮晚摇都开始哭哭啼啼了,嚷着自己有多想要言尚,皇后都只是迟疑一下。

太子咳嗽一声,跟妹妹使个眼色,让妹妹先回去。

暮晚摇含泪离去后,太子劝说:“既然小妹喜欢,不过是一个男人,又不是贱民出身,为何不给她?”

皇后不虞:“胡说!难道不是贱民出身,就能尚公主了么?摇摇是何等身份,而他、他……一个平民,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家世普通……”

太子微笑:“想提升这个还不容易。让他去科考,给他个探花郎,明年我给他个官职便是。言尚的才能,并不只是当我幕僚便足够的。母后你越拦着,摇摇反而越想要。她正是小丫头叛逆的时候,你不能一味拦着。”

他轻声:“给摇摇便是。等摇摇不喜欢了,再休掉罢了。一个公主嘛,男人多的是。”

天下自然是男尊女卑,但是在男尊女卑之前,最大的是君,是皇权。

在女子身份之前,暮晚摇先是君。一个君想要多少男人,多的是。

皇后态度因此松动了。

是,她何必拦着,由此和女儿生罅隙。女儿现在是最稀罕一个男人的时候,等女儿不喜欢,换一个便是。母女之间没必要置气。

--

四月末,言尚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指婚的圣旨。

他的舅舅欢天喜地,而他一直茫然这是如何发生的。

皇帝只召见他简单问过几句话,就开始让人修建公主府,要公主半年后出嫁了。同时,皇帝要求言尚好好读书,明年再参加一次科考。

公主的驸马,就算走个过场,那也要参加一个科考。

因为这是皇帝正推行的新策,他的子女必然要支持此策。

言尚茫然地接下圣旨,茫然地重新开始进太学读书。等到五月份,言家一家人从岭南为他婚事来长安时,言尚还是只能苦笑。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言父琢磨着,私下里偷偷将二郎叫走说话:“你喜欢那位公主么?”

言尚叹:“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总共只见过殿下三次吧。”

言父颇为了解自家二郎,见他如此温和,便知他心里并不喜欢。言父挣扎许久,道:“尚公主既非你所愿,那不如我们一家逃出海外……”

“你们敢!”言父还没说完,在外偷听的舅舅已经破门而入,对言父破口大骂,“你当年拐走我堂妹,就是这么偷偷摸摸了一辈子,难道还想要我外甥也躲一辈子么?

“你以为皇帝的女儿是那么容易得罪的?以为都如我家这般好欺负?你倒是一家人逃出海外,也不替其他人想想!”

言父:“可是二郎并不喜欢……”

舅舅吹胡子瞪眼:“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公主殿下千娇百媚,我看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现在就是不懂事,等他成了婚他就懂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主动送过来,你还要逃?有没有天理……”

言尚拦住舅舅训自己父亲。

他无奈:“我没有要抗婚啊。这是圣旨,我能怎么抗呀?何况……我无所谓的。”

他确实无所谓。

也许如舅舅所说,他是还不知情。

但于言尚私心来说,成不成婚他确实没太大想法。反正他总是要成婚的,如今还是尚公主,天大的福分砸下来,言尚根本没理由躲呀。

婚前,言尚和暮晚摇再没有见过面。

皇帝皇后对小女儿看的严,并不只是说一说。他们终究对言尚不喜,觉得是言尚勾了自己女儿,所以婚前不愿两人再见面。

言尚无所谓。

暮晚摇则正欢喜自己嫁人后就能搬出皇宫住,就能有自己的公主府。她再不用被阿父阿母和哥哥天天盯着了……暮晚摇天天让春华出宫,去看她的公主府修葺得怎么样了。

而暮晚摇确实是才女,她听春华的汇报,再加上工部送来的图纸,就能稍加修改,加上自己的想法,好让公主府合自己的意。

暮晚摇又想起以后公主府不是自己一个人,便害羞地让春华出宫去问言尚有没有什么需求。

春华回复:言二郎没有要求,说随殿下开心便好。

暮晚摇便叹:“言二哥哥脾气真好啊。”

她又怀着一腔少女心事,忧心忡忡问春华:“他会不会是装出来的呀?成婚后他还会继续这样么?春华,我不想再来一个整日管着我的人了。”

春华回想起言二郎的样子,含笑道:“殿下放心吧,依奴婢看,他为人务实,并不是那类花花肠子的人。”

主仆二人还要再谈些关于言二郎的事,外面宫女汇报,说皇后派嬷嬷来,教导公主婚前该晓得的事宜。

暮晚摇想到上次那个嬷嬷给她看的东西,刹那间红了脸,她羞得脸红,忍耐了许久,才声音带一丝颤的:“让嬷嬷进来吧。”

--

同样的教导,也发生在言尚那里。

宫里派内宦去教言尚床笫之事,这是历来的规矩。

言尚颇为尴尬。

他并不是害羞,他是觉得尴尬……想到新婚之夜要和一个陌生女子如此,他心中就窘而无言。

人为何一定要这样?不能清清白白地各自管好自己么?就不会觉得……此行径暴露人内心的兽.性,实在不雅么?

言二郎的奇葩想法,自然也是不为人知的。

他从不将自己心里的这些想法与人说,他只尴尬地听内宦教这些,忍耐着,学习着。他既然尴尬,便学的尴尬。而此事内宦也觉得尴尬,双方一样的想法,教学便十分敷衍仓促,含含糊糊。

而对言尚来说,更重要的是,成婚后他要担起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责任比起情爱,更让言尚心动。

--

半年婚事筹备,后半年的十月,芳龄十八的丹阳公主风光出嫁。

红妆十里,长安盛景,自不必说。

繁文缛节皆过,暮晚摇换过衣裳后,在房中等候自己的新婚夫君。她心中忐忑地想驸马时,听到吱呀推门声,她妙目抬起,便与进来的言尚四目相对。

二人一怔。

齐齐沉默。

言尚垂目,一时被她的华裳盛装所惊艳。朱红华服,九尾凤钗。

而在他心中,短短与她的几次见面,她都是娇憨少女的样子。而今夜她的妆容艳丽夺目,富丽堂皇,让他心跳不禁加速一瞬,霎时不敢多看。

暮晚摇低着头,也在想他的好看。

她紧张地听言尚低声嘱咐侍女们退下后,他的脚步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半晌,言尚微笑问:“劳烦殿下辛苦一夜了。”

暮晚摇小声说一声“不辛苦”,她大起胆子,说一句:“你回来的好快呀。”

她玉白玲珑的手指扣着身下褥子上的凤凰纹路,欲盖弥彰地补一句:“杨三、三哥告诉我,新婚夜,我会等好久才能等到夫君回来的。但是你好快啊。”

言尚温声:“因我不能饮酒,席上人才没有纠缠我。”

暮晚摇讶然,然后说:“那我以后也不饮酒了。”

言尚笑一下,说:“不必如此。殿下不必为我而改变自己的习惯。”

暮晚摇非常认真:“要的。我们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自然要互相习惯,互相照顾。我愿意、愿意……跟着言二哥哥的饮食来的。”

言尚怔住。

他侧头,垂目端详她。

他低声:“你叫我什么?”

暮晚摇被他一样,就垂下了螓首。她睫毛微颤,面上飞霞,恨自己胆怯得脸都要烧坏了,他一看她,她就忍不住紧张。

暮晚摇声音软糯:“言二哥哥呀……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么?”

言尚望着她半晌,因一个称呼,而心中起了些涟漪。这涟漪却又很快被他自己压下去,他说一声:“洗漱吧。”

暮晚摇继续点头,因自己的无能都快尴尬哭了。

--

暮晚摇总是想着宫中嬷嬷教自己的那些,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又隐隐好奇期待。想到和一男子那样……她吩咐侍女洗漱快一点,仍是有点不好意思。

等她匆匆从浴室回来后,见婚房空荡荡的,言尚并没有回来,顿时松口气。她毫不犹豫地钻入褥子里,吩咐侍女们吹灭灯烛,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床帐里塞。

她闭着眼装睡,又忍不住竖长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听到言尚在外面和侍女低声说话,声音清润一把,登时心脏快要跳出怀里。

一会儿,见言尚手持一盏灯烛进来。微弱的光,隔着帐子,暮晚摇见到他衣裳仍是齐整,玉冠帛带,分毫没有凌乱样。他向床帐这边走来,暮晚摇赶紧闭上眼。

言尚温声:“殿下睡了么?”

暮晚摇装睡,没有回应。

言尚隔着帐子看了一会儿,目中浮起一丝笑。他聪慧过人,根本不信她这么快就睡了。他自己尴尬无妨,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与自己一样,便觉得好笑。

言尚将灯烛放在床外的小几上,轻轻吹灭灯火,这才缓缓地开始宽衣解带。

暮晚摇又睁开眼睛,偷偷看他了。

衣袍推开,背影料峭,又如山水般蜿蜒。他拔下玉簪,长发落在腰间,乌黑衬着雪白,琳琅满目。

言尚侧过脸回头,暮晚摇再次慌张闭眼。

言尚便慢吞吞地上了床,平躺在外。他心中颇为纠结,想是否就这样睡了便好。他自己无妨,但是她不介意么?为什么陌生人要睡在一张床上……

他百般纠结时,正要背过身背对着暮晚摇睡,忽然感觉一个娇小温热的身子,滚入了他怀中。他身子一时紧绷,却因为猝不及防,就被她掀开被子,拱了进来。

她含含糊糊的,声音如同刚睡醒一般:“言二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言尚:“……”

他僵硬着,任由她抱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好尴尬道:“也许是刚洗浴过的原因吧。”

暮晚摇耸鼻尖,在他颈间嗅一下。登时,言尚全身绷起,尾椎骨瞬间浮起麻酥感,莫名的慌乱和滚烫在血液里流窜。他忍不住身子向后躲,暮晚摇却无知无觉,一味天真:“不是的。是你身上自己就带的那种香……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闻到了。我一直想配出来,可是不成功。”

言尚大脑空白。

好半晌,她抬头望来,他才声音沙哑回答:“也许是我们岭南那边的香……改日我教殿下。”

她弯眸,欢喜应一声好。

言尚沉默。

她埋在他怀里,抱住他的窄腰不放。

两人这样各自固执了很久,谁也不服输。

他也不躲,她也不回去她的被窝。僵硬片刻,暮晚摇听到言尚轻叹一声,他规矩的碰也不碰她一下的手搭了过来,轻轻搂住了她的肩。他终于抱了她,并主动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抱着她翻身,将她罩在怀中。他低声:“有点儿疼。”

暮晚摇闭目,睫毛颤抖手搂住他脖颈,娇声:“我不怕的。”

--

屋中一炉暖香烧尽,帐外红烛高燃。她在怀里一哭,他就一僵,停了下来。他沉默着没说话,黑暗中,只有二人的气息交错。

他哄小孩一般轻拍她的背,将她哄得不哭了。而他仓促结束,就搂着她去洗浴,耐心体贴。暮晚摇糊里糊涂地在床上等他很久,等他回来后,才放下心,闭上眼肯睡了。

陷入睡梦前,暮晚摇高兴地想:她和言二哥哥终于是夫妻了。

而言尚也松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

他心里算着日后如何把握分寸,才是既敬重公主殿下,又不冷落公主殿下。

暮晚摇不太懂这些,言尚也不上心这些。全程他既不亲她,也不碰她任何地方,暮晚摇只是觉得疼、好疼、非常疼,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便只忍耐,天真地想嬷嬷说以后就好了。

这对新婚的少年夫妻同床异梦的生活,就此开始。